整个镇子家家闭户，门窗紧闭，大街上只有枯黄的树叶和破烂的布匹被路过的风一阵呼啸，打着旋儿卷走。

昨日里鲜艳招摇的招牌一幅也看不见，俱都被取走了，红艳艳的灯笼满地都是，鲜艳的红纸也被人泼了水，褪了颜色，斑斓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不好看。

又一阵风起，灯笼们被风吹着满街滚，哗啦啦声中，片片碎裂的蒙皮红纸漫天飞舞，天空中，树枝上，屋顶瓦片上，门窗上，到处都是，硬生生堆砌出一幅乱世凄凉破败的情景。

明明天上大日高悬，小姑娘却硬生生打了个冷颤，抓紧了程笙的手，害怕地问道：“姐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

一边说，一边到处眺望，看完以后反而更惊恐了。

诺大的镇子，居然一点人声都没有，一点人味都不见。

程笙叹了口气。

以她的功力，自然是能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不夸大地说，整个镇子，此刻几乎完全倒映在她的心湖之中。

每一丝动静，任何的窃窃私语，都能被她完全察知。

但就是如此，她才感觉到悲哀。

这大山镇并不是没有了人，相反，除了昨晚被她杀干净的张姓世家外，其余人全部都在。

但是每门每户都把外门紧闭，门窗紧锁，大人沉默静待，小孩子的嘴巴被死死捂住，不让发出任何声音。

连猫狗马羊都被装上了笼头，嘴里塞上了碎步。

磨坊内，被牢牢绑在在石磨上的驴子浑身痒得难受，但任凭这只牲畜如何挣扎，也没弄出一点稍大的响动来，它四肢都被捆住，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哀哀地不断拿身体往石磨上拼命地蹭。

程笙无比悲凉地闭上了眼睛，没想到，除掉了在这大山镇作恶百多年罪孽深重的世家，这里的人不仅完全不领情，还做出一副如此不欢迎她们的样子。

紧了紧手中的长刀，程笙很愤怒，很冲动，很想发泄。

但终究是放弃了。

武功高又如何，在这种场面上完全派不上用场，她是可以把整个大山镇的人在顷刻之间彻底杀光。

但是那样，她程笙就成了什么人了？

或者打破房门，把这里面躲着的瑟瑟发抖的百姓一个个硬生生拖出来吗？

这个她也做不出。

她只能抬起臻首，望着天上高悬的炎炎烈日，与天边悠悠的云彩，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轻叹出声：“这里有人，但是这里的人不欢迎我们。所以，我们离开吧。”

小姑娘想不通，仙女姐姐明明帮助了这里的人，除掉了恶人，为什么这里的人还不欢迎她们，于是问了出来。

远去的杏影逐渐袅袅，传来的声音渐渐缥缈：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们，明明姐姐帮了他们大忙，除掉了那些恶人。”

“二二，你想的太简单了，对于这个大山镇的人来说，张家的人可不是什么恶人。”

“这里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依靠那个世家谋生，有张家，有那份通达天下的生意，这里的人就能生活得很美满，就算张家作恶无端，杀人无数，但是杀的都是些旅客，都是路人，陌生人，没有杀他们，就算杀了他们认识的人，他们的亲人，忍忍就过去了，哭几声，掉几滴眼泪，日子还是照样的过，但没了那个世家，这里的繁华不再，他们往后求生就艰难了。”

“啊？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细细的声音听得出非常不解。

一阵沉默，走出很远，才有声音传来。

“大概，这就是真正的江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