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已然常在黎家走动,丁香儿与黎江自然可谓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黎江再是不喜,也还得遵循那句古话“伸手不打笑脸人”,连他们丁家餐馆的吃食也享用了不少。黎江自然不是爱占便宜的人,怎奈每次要给钱的时候,丁香儿都会红了脸,丢开手便跑了开去,且连黎嫂子也故意打岔。
今日黎江着实是烦恼了,趁着交了一单货,刚结算回银两来,便特意寻上门去,给丁家餐馆丢了一块虽是成色不佳,但足有半两重的碎银,以抵消这段时日的伙食费用。丁家三口自是百般不愿收他的钱,黎江却冷下脸不顾而去。
若非如此,只怕娘亲真的要寻人上门提亲了……黎江想到此节,只觉心中更是郁郁。他自然知机,及时停了手不做,慢慢地站起身来在屋内兜圈子。只不过踏了几步,便觉心头还是意气难平,干脆一拉门,走了出去。
黎江此时仍着孝服,然少年身姿挺拔,俊荣清雅,走到哪里都容易牵动人的视线。黎江在外头逛了一圈,便仍自闷闷地走回了大杂院,一边走,一边想黎嫂子前日说的话:
“论理,凭你父亲的好手艺,咱黎家挣的钱却也不少,但为日后生计,总不好随意花用。因此上,若是江儿你还熬得,咱们娘俩就在这处院落里再熬上一年,待手头的钱再宽松些,便一鼓作气去外头盘个铺面,将黎家金店的招牌挂了起来,岂不是好呢?”
黎江默默无语,却不自觉地想起自己在梦中见到的父亲……那个时候,父亲是有话想对自己说的吧?应该不是开金店,是什么呢?那件看起来似金似玉的物事又是什么呢?
他想得出神,却蓦地发现自己停脚在方沁湄母女之前租住的房间门口。而此时正有一个身材臃肿的男子拎着一大串钥匙,口沫横飞地对着一对夫妻模样、身材瘦小的青年男女说道:
“某的大院从来不缺住户,你们且瞧好了,此处仅有这一间上房,你们要便要了,不要便只管说一句,某是不在意的!”
那夫君模样的男子举袖子擦了擦面部沾上的口沫,苦笑道:
“房东,我们自然知道您的房间是好的,可有一样,我们不止两人居住,待我们定了下来,爹娘和我们的弟弟妹妹都还要过来,足足六七口人呢,这处房间也实在是窄小了些……”
房东冷着脸哼了一声,还没说话,就见黎江蓦地一个箭步挡在了双方中间,奇道:
“房东大爷,这也奇了,分明此处尚有人居住啊,怎么就要租赁给他人了呢?若是她们回来,进不了门,可该怎么处?”
那房东登时竖起两只牛眼,拂袖怒道:
“这母女二人失踪整月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难道她们一年不回来某便空一年的房子、一辈子回不来就空一辈子的房子留待她们不成?!实实没有这个道理!黎家小郎,你且走开,莫要耽误某做生意!”
谁知那两个小夫妻之前便十分犹豫,此时听了黎江的话语,却是瞬间找到了理由,齐齐摇头道:
“这可要不得,之前还有人住的,我们怎好随意租用?”
房东两道扫帚般的眉毛皱在了一处,指着黎江喝道:
“瞧瞧,某说什么来着?果然你这小子是来坏某的生意的!”
黎江却是说不上来自己为何一听方沁湄她们的房子要被租出,自己竟如此着急,一时怔了一会儿,猛地福至心灵,忽然笑道:
“也罢,房东大爷,您若果真的觉得自己的这间房屋是上房,小子也便只问你,怎的住在此处的人好好的便不见了呢?”
这话戳到房东心窝里去了,他的脸当下憋得紫红,期期艾艾还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那对小夫妻已经瞬间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