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去年的事情。
陈惇听到“朱纨”这个名字,却忽然感到醍醐灌顶,他一下子想明白了李默追查田亩的举措,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朱九爷锐利的眼风刮过来:“你想到什么了?”
“啊,没什么。”陈惇就道:“我是赞同沈大人的话,李参政在浙江所行的政策,和当初朱纨搞的那一套,果然有很大的相似。”
“不对,”沈炼皱了一下眉头:“朱纨只是整顿海防,没有清丈田亩,我说的是他们的性格,都急于求成,眼中又不能容物。”
陈惇道:“是,朱纨强行禁海,关闭了广州市舶司之外地所有港口,又禁止海民出海,禁止私自贸易。又销毁大船,一日之间毁船五百艘,可见海禁之严厉。如今李大人清查田亩,要追究投献之风,又要补交广亩科税,家有三十亩田地的,补交二千两白银,一文都不能少,而且限期半月,比催缴夏税秋粮的期限还要短,不知道这一政策,是不是更会引起反弹。”
沈炼眯起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陈惇话不好说透,只道:“我一介小民,知道什么呢?就是觉得李大人仿佛巴不得别人群起攻之,把他屁股底下的椅子踢翻。”
沈炎忍不住一笑:“哪儿有巴不得被人围攻的人呢。”
沈炼和朱九爷眼中也露出了一丝笑意,然而沈炼的笑意忽然凝滞住,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时之间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思索之中。
等他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才发现沈炎担忧地看着他:“兄长,你没事吧?”
“没事,”沈炼接过茶碗,双目炯炯:“我知道李默是怎么回事儿了。”
“哦,”朱九爷也大感兴趣:“李大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确是巴不得别人攻击他呢。”沈炼道:“当初朱纨身为提督,权柄之炽,东南无人能比,却完败于那些人的面前,身败名裂,这个案子说起来不骇人吗?”
“李默这次出京,就任浙江参政,”沈炼道:“我有两个想法。第一个是,他害怕严党打击报复,他想了个聪明的办法。他先在皇上耳边吹了风,提起朱纨的事情。这样皇上心中就有了数了,任谁说他的坏话,只会让皇上想起朱纨被冤杀的事情,当年朱纨死得那样惨,皇上心中不痛吗?他已经冤杀了一个,难道还能再杀一个?”
沈炎恍然道:“如果朝中有人弹劾李默,皇上就会以为是杀死朱纨的那群人又来了,他肯定大发雷霆不会放过这些人,而最有可能弹劾李默的不是浙江官绅,而是——严党!”
“老天官就是老天官,”沈炎啧啧道:“临走前还摆了严嵩这么一道,让人防不胜防啊。”
“若是严嵩不追究他的话,自然相安无事。”沈炼道:“若是严嵩一旦起了谋害之心,只能自食其恶果了。”
“那还有一个可能呢?”朱九问道。
“还有一种可能,”沈炎紧锁眉头:“说起来更让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