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可法微微颔首,沉吟道:“杨绍表哥的话,若传遍天下,我想文武官员心里都认同的,却不会支持。”
“不将他打死,已算宽容,怎么会支持?四书五经,儒家经典,在他眼里治国无用,天下的文官和读书人一人一口唾沫都把他淹死了。”韩文镜冷冷一笑,低声道:“即便文官和读书人心里认可他的话,也不会容他!”
韩紫萱浑身一懔,琢磨片刻,一股冷意袭遍全身。
“若照杨绍表哥所说,当前最重要的事,便是运用科学技术提升钱粮产力。可天下的文武官员和读书人,哪个钻研科学技术?这东西不能科考,短时间又不能让人升官。”史可法连连摇头,犹豫道:“即使我不为升官,一心提升产力,经营江北,也找不到人才。”
韩文镜苦笑道:“麻风病患者,就算史大人敢用,你手底下的官员们也不敢接触啊。”
韩紫萱想了想,小声道:“杨绍的表哥怪怪的,好像不大真切,没有人会把钱财送给他人。而且我看作画孔的时候,里面总会拉下一道黑布遮住孔,像要掩饰什么。”
“你是说,杨绍的表哥子虚乌有?”韩文镜愕然,随即摇头:“这不可能,他作不出这样的画像,自己也想不出对史大人说的那些话。”
韩紫萱也觉得杨绍不可能有惊人之才,可另一个念头挥之不去,两个念头拼命打架。
史可法先是露出一丝激动之色,旋即消失,苦笑道:“我倒宁愿杨绍有才,一个衙役,总比麻风病人可用。衙役……此人识字否?”
“不曾读书识字。”韩文镜叹息一声,史可法求贤若渴,臆想症了。
史可法颓然道:“那作画的人,想出科学的人,真不是他了。”
“史大人真想求贤?”韩紫萱说服不了自己心头的直觉,蹙眉道:“无论是他还是真有韦公子,总还要作画的,改天我想点办法,在作画的时候进去他屋里看一看,真相总会露出。”
“贤侄女有心了,史某谢过。有了结论,若我不在扬州,定要让你父亲寄我个信。”史可法脸色郑重。
除了为军饷的事焦头烂额,治下的税赋和增添的辽饷、剿响也让他头大如斗。找朝廷要钱是不可能要到的,那么多地方和九边都嗷嗷待哺。
借钱粮仅仅权宜之计,靠出卖脸皮,脸皮总有卖光的时候,偿还借款也遥遥无期,到那时脸皮就碎了一地。
除了提升地方产力,实在找不到其他出路。
上午在文昌阁和书生们谈话,他都心不在焉,心里全是提升产力的疑问。杨绍的表哥就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之前甚至动了引为幕僚的考虑,然而麻风病让他打消了念头。
“史大人放心,我若探出消息,必告知父亲,父亲会转告于你。”韩紫萱见史可法面目肃然,奇怪道:“史大人为何这么看重那人?”
史可法被麻风病弄得失魂落魄,苦着脸道:“此人若能顺利,假以时日,或能提升我大明国力。”
“史大人言过其实了吧?此人的提法确实一针见血,然而,他若行事,得不到天下文官和读书人的支持,终究于国无益。”韩文镜轻轻的摇头道:“过刚易折,如海瑞那样的人物,剑再锋利,于国于民,作用终究有限。”
史可法辩解道:“不然,此人和海瑞不同,专注产力,国之根基所在。他如果一门心思钻研产力,就是我大明第一个钻研科学技术提升产力的人物,总有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