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汪常之大笑,脸上却浮现着无奈,道:“大总统说的有理,我自罚一杯。”
袁世凯一把摁住他端起酒杯的手,两眼直挺挺的瞪着他说:“这杯酒,是为你践行的,你当真要走?!”
汪常之想了想,稍稍放下酒杯:“大总统的好意,我心领了,是我执意要走。”语罢,一口将浊酒饮尽。
“咣当!”
大总统瘫软在座位上,哭丧着脸,紧锁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清廷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忠勇?你这是愚忠!别忘了你可是个汉人!就为了报答那年载沣施舍你一碗饭?”
“非也。虽说载沣待我有知遇之恩却也让看尽了清廷的腐朽。我也深切的意识到,清朝不亡,中国无救,天理...难...容。”汪常之忽然感觉胸口不对,强压住一口气,继续说:“此举,不排除我为了报答载沣的恩情,但也因为我看清了实质。”刚说完,汪老爷就猛朝桌上吐了一口鲜血。
他想抹去嘴角的血,却已然没有力气。汪常之怒瞪双眼,拼尽全力嘶吼:“你当不得皇帝!”
......
“纵观中国两千年历史,皆有国无家,国是一家之姓。国家兴,实则一家兴,国家亡,是一家亡,干卿何事?”
看着瘫软在椅子上的尸体,袁世凯想要骂他,可泪水还是止不住的落下。
冯军官看到此景也没去多问,因为他心里清楚,大总统杀了一个不想杀却又不得不杀的人。因为汪常之厚恩于天家,他若不死,北洋永无宁日。
汪府内堂,梨花迎春图下。
夫人欲哭无泪的为儿子理着辫子:“娘要走了。以后你要好好跟着你干爹,要乖乖的听他的话,不要惹他生气,好好读书,将来更要像孝敬爹娘一样孝敬你干爹。”
汪精政吃着糖人,疑惑的问:“娘,你为什么要走?爹爹还没回来呀,等爹爹回来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夫人把他抱的更紧了,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贴在儿子耳边轻声道:“去门房,生起火炉,等你干爹回来。他去给你买好吃的了。”
“嗯嗯。”孩子笑嘻嘻的拿着糖人便跑去门房。
府门外,几个士兵在纷纷议论:“喂,再过一个小时可就到时候了,我们真要动手?那可就是两个妇孺啊!”
“废话,再不动手,你还想在这挨冻啊?”一个留着中分头八字胡的士兵说。
有个长得很像老鼠的大头兵蹲在墙根下也跟附和:“那个倒霉鬼得罪谁不好,非得罪我们大总统,不过他的老婆可真够水灵的,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不如我们......嘿嘿嘿嘿嘿~”
“哈哈哈,说的好,这兵荒马乱的,去窑子我又舍不得花那份钱,我都不知道多久没尝过女人的味道了!这回好,还能尝尝这大家闺秀的味道。”瞎了只眼的士兵兴奋的说。
领头的队长非常不高兴,狠狠踢了那个大头兵一脚:“想什么呢你们,我们是去执行任务,不是去丧尽天良侮辱良家妇女!”
听到队长都这么说了,众人纷纷落下失望的表情。队长看到他们失望透顶的样子,不禁一笑:“这不还没到执行任务的时间吗?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教育教育良家妇女!”
“哎,好!好!”众人齐声应和。
看到意见一致,队长一脚踹开大门,却看到了正在火炉旁吃糖人的汪精政。孩子的眼神充满了懵懂和善意,还以为是兵叔叔来找他玩的。他刚起身,还没来得及问,就被那个中分头一脚踢在地上,糖人也飞出了老远。孩子倒在地上,委屈又痛苦的哭喊,而这次回应他的没有爹娘的安慰与爱护,只有那几个贼兵的讥讽嘲笑。
鼠脸大头兵蹲下身,揪着孩子的长辫子,骂道:“这他妈的都是民国了,你是两头蠢驴生的吧?你还留着辫子,明显是对抗革命,影响时代进步!该打!”
这时,孩子的眼睛里不再只有泪水,他抓起身边的一把碳灰,猛地攘向大头兵的脸。
被碳灰伤了眼的大头兵瞬间发出阵阵哀嚎,他伸手就扇了孩子一记沉重的耳光,打得孩子直接翻过身去,窝在一边苦苦呜咽。
瞎眼兵见状,讥笑了好一阵,还骂老鼠脸连个小孩子都斗不过。大头兵伤了眼本就来气,再加上战友的嘲笑,气得他一把将热炭炉踢倒在孩子身上。
汪精政瞬间就像被惊了的麻雀,扯破嗓子惊悚的尖叫。他疯狂的抖动着自己的身体,滚烫的热碳总算被逐个弹开,可他的辫子还是被引燃了!他躺在地上疯狂的打滚想要扑灭辫子上越烧越旺的火焰......
士兵们看着被当做猴耍的孩子哈哈大笑,过了好一阵,队长才停止了笑声,命令八字胡拔出袖子里藏着的匕首去结果了孩子。
八字胡点点头,抽出暗藏的匕首,一脸邪笑的走向孩子,并笑着说:“可怜的娃儿哦,你可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你命不好吧,偏偏投了个还裹着小脚的前朝余孽的肚子里!我也算帮你了,让你早点去托生哦~”
眼看这刀尖就要戳到孩子的脖颈,一声巨大的枪响划破了寂静的天空,八字胡应声倒下,从腹部不断的喷出鲜血。
“我看谁敢动!”
段祺瑞带着部队,团团围住了他们几个,丁俸更是像打了鸡血一样慌张的抱起干儿子,拿起刀割断还在燃烧的辫子并低声安抚。
领头的士兵急忙上前套近乎:“哎呦!段长官,咱们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是为大总统办事的,这是在办公差呐!”
段祺瑞举起手枪,连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就请他吃了粒花生米!他看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军中败类,狠狠吐了口唾沫,道:“公差?我还从没见过对孩子能下这么狠手的公差!你们几个王八蛋少给民国政府和大总统抹黑!”
一下子死了两个人,剩下两个更是被吓得不轻,特别是他们奉命执行任务,连枪都没带。如今只得沦为釜中鱼肉,纵使再狠,面对枪杆子,也只能蜷缩在角落,捂着头哆嗦。
丁俸拍去干儿子身上的尘土,匆忙问:“你娘呢?”
汪精政渐渐冷静,擦去脸上的泪痕,说:“娘在内堂,叫我来这儿等你。”
丁俸抱起儿子立即冲向内堂,可刚推开门,就又傻眼了!他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冲着上天咆哮:“天啊!!!给善人一条活路吧!!!”
汪精政也跪倒在地上,并且哭嚎的更厉害了,不断的喊着:“娘!娘!”
……
夫人悬梁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