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连续两日的风雪天气,而且一天比一天来的凶猛,来的狂野。似乎要把天吹裂,把地掩埋,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白。烟馆已化为灰烬,妓院也熄了粉灯,寂静的只有风雪呼啸声。
寒冷与混沌掌管了东平府,一如混沌未开,大地荒芜。东平府虽是富庶之地,但连续三日的围困,渐渐开始有人揭不开锅,有人抵不住寒了,可唯有忍着,祈祷风雪快些平息。在自然面前,人显得如此的脆弱,也唯有在此时人才会去敬畏自然,同时也更珍视生命。
对于那些从“赛神仙”涌出来的人,在看着“赛神仙”一点点消失,又冒着风雪寻遍全城,企图寻找替代之所无果后,也各回各家。不论是破瓦烂墙,还是亭榭暖阁,家是最终的归宿。可惜再温暖的家也定不了他们的心,他们极度渴望能他娘抽上几口,他们就像被困在大铁牛里,架在火上烤的刑徒,在里面痛苦挣扎着。
第四日,风雪终于平息,太阳再次露出可爱的笑脸,温暖重洒大地。人们如同破壳而出的小鸡,在雪地里敲出一个个小口子,从里面钻了出来,东平府也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周遭的世界并没有多大变化,唯一让人惊奇的是在“赛神仙”的旧址上重新立起了一座楼,开着门,像是一间商铺。
一个衣着考究,手持烟杆的中年人成为了那间商铺的第一位客人。商铺柜台上站着一位俊朗青年,面带微笑,让人忍不住生出亲近之心。
中年人没打算亲近,只是粗鲁的用烟杆敲着柜台,傲慢的问道:“给我来袋大烟!”他想在同样的地方盖起的楼,当然应该要做着同样的生意。
俊朗青年回道:“这里不卖大烟,只卖药!”
“什么药?”中年人盯着对方。
“治疗烟瘾的药!”青年毫不理会对方的眼神,慢声说着。
“所以这里不再叫‘赛神仙’,也不再卖大烟?”中年人有些着急的问道。
“是的,都不再。”青年说着同时指了指挂在门口的匾额。
中年人后退两步,抬头看了下匾额,嘴里念着上面书写的三个字“一心堂”。来这之前,他已寻了全城却都没有找到有卖大烟的地方,此时早已难忍心中鼓动的烟瘾。心想既然得不到大烟,姑且试下这解药,尝试的问道:“你那药怎么卖?”
青年回道:“十两加一样东西。”
中年人寻思十两虽贵,但相比自己在大烟上花的那是九牛一毛,且先问下所加的那样东西是什么,嘴里便问道:“所要加的那样东西是什么?”
青年用手指了指中年人手上的烟杆。
中年人紧了紧手中烟杆,就他手中那支烟杆已值三十两了,正想开口破骂对方比似强盗时,店中来了第二批顾客,一对老夫妻,中年人住了口。
老头神情萎靡,枯瘦的左手搭在身边老伴的肩上,右手握着一柄发黑的烟杆,老妇人神色凄凉,脸上写满无助。
老妇人勉强的扶着老头,哭声说道:“您再卖点大烟与我们吧。”老妇人说话时,心里却似刀割。手颤微微的从怀里取出一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旧手帕,一层一层的翻开手帕,最后捻起里面的几枚铜板放在柜台上。
她屡劝老头戒烟无果,辛苦一辈子的积蓄已经耗光,又不忍舍下相陪大半辈子的人,只能苦苦熬着。到如今已是家徒四壁,老头也被大烟折磨的一脚踏入黄土,想着最后让他再抽一次,就算明知是错的,也可减轻一会他的痛苦,之后随便找个地方一起静待死亡。辛苦一辈子,谁也不愿如此绝望的赴死,可现实却是一堵厚厚的墙,怎么也闯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