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晓只由着她去。
不知又过了多久,狱门一阵悉悉索索,江宁被几个身姿硕长的侍卫簇拥着走了进来。如今他换了一身新衣服,头发半束半披,更显俊秀。有那么一个瞬间,唐晓还以为是萧致和抬步缓缓走来,一想到那人生于皇室,是从来都不披发的,时刻警神,生怕被人寻到一个短处。如今他孤零零在这异乡,怕是死也回不到青州了,唐晓心中更是伤感。
喜儿看着江宁的一身装扮,诧异了好一阵子。
江宁解释道:“西海战线缺人,平阳小侯爷听说我在兵书上面还有些见解,决定让我去西海战场,大概明后天就能出发了。”
喜儿一颗心七上八下,刚刚为江宁不必赴死刑开心了一下,现在又为江宁要赴战场担忧起来。她是乡野间的丫头,没有见过打仗是什么情形,但也听说过,这是九死一生中挣功名的行当。她满眼都是眼泪看着江宁,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哭哭啼啼跑了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云家的文书果然抵达,江宁被放出了大狱。他站在雪地里,看着净月城被茫茫大雪覆盖,远处佛岭传来悠远佛音,心中一片透彻清明。他放眼看去,眼前是一片苍茫白色,枯柳青松稀稀拉拉立在道路两旁。喜儿穿一身淡紫色衣裙站在雪地,手中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袱,布衣荆钗一双眼,所有的情绪都在这双眼睛里。
江宁跑过去,此番前往青州,说不定就再也不能和喜儿见面了。他跑过去抱住喜儿,任由她趴在自己肩头哭泣。喜儿哭着叮嘱他:“在战场上好好报效国家,活着回来,我在七里镇等你。宁哥儿,你可一定要回来!”
“我答应你,我会好好活着……活着回来。”喜儿一番话真情实意,江宁几次要落下泪来。七里镇虽然小,但也乐得安逸,此时说要离开,江宁心中有很多的不舍。他抬眼看见枯柳下站着的那人,手执一柄描梅油纸伞,一声雪白衣袍,头上系着雪白抹额,不着一件配饰。伞面上的红梅竟是唯一的亮色,像是大雪深处的杜鹃啼血,美到凄凉。
江宁心中咯噔了一下,东鹤礼法严苛,一身素白乃是大忌,只在家中有人亡故时候才穿。看唐晓今日装扮,江宁便知驿馆中发生了什么。
江宁依稀记得教书的先生是个通古博今的人,他常常讲起平阳小侯爷的故事,眉眼中满是赞扬。说他十岁理家,十三岁身披铠甲进军营,十六岁在战场上用妙计打败敌军,如今二十岁了,是边境人人敬仰的少年将军。
除却江宁他们几个,无人可知这位少年死在自己最耀眼明亮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