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够了”，陈奎怒气盈满，“娘的，都是些什么鸟人，什么时候了，还心心念的都是钱，都等着别人给你们找吃的，偷偷把私房钱掖在自己兜里是吧？常年把家财散尽了管你们吃了几顿饱，现在翻脸就不认人了，你们还是人造的吗？”

陈奎喘了口粗气，他仍旧感觉不解气，紧接着又道，“要我说，三娃就是偷了你们，那也是你们几个活该，有本事找三娃要去，以后谁敢再为难常年，我就把你们都轰走，让你们滚出去自生自灭，到时候别怪我陈奎翻脸不认人”。

陈奎说完，人群迅速安静下来，没人再敢提赔钱的事儿，只有几个妇人瘪着嘴朝着自己男人愤愤地递眼色。

“娃娃们，实在不好意思，吃了你们的口粮，弄丢了你们的银子，还折了你们的马……”，陈文举将身体缓缓转向诸葛云湛、程进和佟欢，他深鞠一躬，以示歉意。

“老人家”，一见陈文举兴下大礼，诸葛云湛紧忙上前搀住他，“您这是折煞晚生们了，这原本就是意料之外的事，我们怎么能怪您呢？”

“是啊是啊，况且……”程进刚准备说出黑马的来由，但想到会牵出前几日的事于是紧忙把话咽回肚子里，“况且我们是三个人一匹马，马有伤疾也没法久乘，只能牵着走，也不会省多少力气，这样没了马，反而轻松不少”，他变换说辞安慰陈文举道。

“早知道是条伤马，昨晚就该把它杀了吃肉了，留在肚子里总比现在什么都不剩强”，人群中有人不满地抱怨。

“有些人还真是不识好歹，不谢人恩反而还得寸进尺”，诸葛云湛心内思量着，瞟了说话的流民一眼，他真想一拳过去打掉他的满口黄牙，为这群人奔命，他替陈文举和陈奎感觉不值。

“少说一句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陈奎回头瞪了一眼说话的汉子，他紧忙替汉子的胡言乱语向少年们致歉。

“娃娃们，你们打算走顺着哪条道去往长安？”陈文举摇了摇头表示无奈，他已经习惯了身后这群人是什么德行。

“我们先去方舆，然后转到成武，到曹州以后再向西行”，诸葛云湛忆起苏文定给他们指点的去路。

“方舆？”陈文举与陈奎对视一眼，“那可远了”，陈奎说。

“你们都是富家的子弟，这口袋中没了银钱，前面的路可怎么走？”陈文举看了看他们，不免担心道。

“你们看看自己兜里还有多少银钱，有的都拿出来，赔给人家”，陈文举冲着身后的流民们命令道。

流民们面面相觑，从他们的眼中射出一万个不情愿来，但他们看了看老者身旁壮硕的陈奎和追在他身后的几个陈家族人，他们不敢反驳，但都杵在原地，迟迟不肯照办。

流民们的日子已然如此难过了，再取走他们的私房积蓄，恐怕等饥荒过了，他们也没法置办青苗翻身吧？诸葛云湛心中想着，程进与佟欢也朝着他摇了摇头，他们达成了合意。

“算了，老人家，银子丢了也不关大家伙的事，怎么能让大家伙给我们凑银子呢？”诸葛云湛与程进目光相接，他们固然知道没了银子、没了马匹，前路漫漫必定难行，但让这么一大群人因为本不属于他们的错误而承受不该由他们承担的代价，这显然不合情理。

“要不然这样吧，你们随我们一道上路，我们跟你们一起去京师，以后有我陈奎一口吃的，就绝对缺不了你们的”，陈奎见少年们如此决然地拒绝，眸中不禁流动赞许，他拍了拍胸脯，朝着少年们承诺道。

“不必了，陈伯，你们不都是从陈州来的吗？跟我们一道西行岂不是又回去了？”

陈文举满意地笑了笑，“放心吧，娃娃们，我们是因为听其他逃荒的人说齐地富饶才往这里奔来的，但到了齐地之后发现这里近两年的收成也不好，况且往东去还有一片大山，我们这些老弱病残肯定是翻不过去了，我们打算西去京师，那里是天子脚下，无论其他地方变成啥样，去那里总该有口粮吃”。

前路漫漫而修远，有人引路到长安总比自己摸索要快的多，而且混在衣衫褴褛的人群中反而不容易被强人派出的追兵发现，大家相互之间也容易有个照应。

想到这里，少年们交换眼神，“那往后就请陈翁、陈伯和各位伯叔兄弟们多多关照了”，他们朝着流民队伍颔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