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流民眼见陈奎怒目圆睁,心中也是怏怏不乐,但他们又不敢近前再行劝说,只得折回队伍继续窃窃地发着牢骚。
簌雪在晌午之前歇止,流民们准备支锅生火。
“杀人了,快跑”。
喊叫的声音自道路的前方由远及近,等到发出声音的人影露出形来,众人才看清他身体的轮廓。
流民们惊恐地看着来人,只见那人身上浑身是血,左臂被利刃齐生生地截断,露出森森的白骨混着赭红色的血浆,他的面上一道血口从额头开到脸颊,一头乱发黏连在伤口周遭,一身的破烂衣服让流民们意识到他是像自己一样的穷苦人,但衣服上的鲜血却让他像是从血池中刚刚爬出来一般。
血人越跑越慢,最终倒在了陈奎的面前,他的口中仍旧重复不断,“杀人了……快跑……杀人了……快跑……杀……”。
流民们骚动起来,警觉地持起棍棒,眼神一边投到陈奎的身上,一边直勾勾地盯住血人的来向。
“嗷嗷嗷……”,怪叫声从地平线传来,大地也被一阵马蹄声震得咚咚直响,不多时一队人马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朝着流民的方向直奔而来。
一路行来,陈奎时常听途径的流民队伍说州县里有人拿流民当猎物追逐射杀,那些人不是官军,都是些地主豪强,自从州府颁发告示让当地居民驱赶流民开始,他们便聚集了许多庄客,经常以杀人取乐,目下疾驰而来的这群人马,多半是他们,而逃过来的这名流民,不消说,便是他们刚刚取乐的“猎物”。
马队雄壮奔踏,看着有十几个人的模样,他们手中挽着弓箭,腰间坠着利刃,在马上肆意地狂笑着,领在队伍最前方的人骑着白马,在马上做着各种夸张的动作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勇武强横,引来身后庄客们的连连叫好。
马队越逼越近,近到甚至可以看清他们面部的轮廓。
陈奎示意众人支起削尖的长棍,棍尖朝向马队。
马队在距离流民队伍十丈开外的地方停下,领头的人朝着流民们点指了一番,随即朝着身旁大笑着说了几句,他将双指掐出一个圈来放进口中。
唿哨响起,马上的庄客们纷纷举起挽弓取箭,不等流民们反应便毫不犹豫地将利箭射出。
“快跑”,流民队伍里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句,人群朝着道理两旁的田地一哄而散。
“都别跑”,陈奎失声高呼,他知道来人的用意,他也已经瞄到马被伤挂着的箭袋里的箭矢已剩不多,若是一百多人聚拢在一起,都持着削尖了的棍棒,他们肯定不敢轻易上前,但若是散乱地逃跑,那他们便可以凭借马力,肆意砍杀了。
但显然流民们不会听他解释,他们仿若惊弓之鸟,一击即溃。
“驾……”
“驾……驾……”
来人一边高声笑着一边怪叫着拨马追击,他们收起弓箭,扬起兵刃,冲进散乱的流民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