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儿……”万历开口了。

“父皇……”老爹开口道，言语当中带着悲伤，可实际上他一点也不悲伤。

“我儿，你若是为帝，当如何？”万历问道。

“不知！”老爹说道，即便是知道也要说不知道，在死人面前装逼，没有意思。

“当年，朕为帝王时刻，张居正为首辅，那时张居正权倾朝野，堪比曹操，王莽。至于朕，虽然有皇帝之名，却无皇帝之权，看似高高在上，其实有名无实！”

“张居正，又是我的老师，好似父亲一般。在他面前，朕卑微至极……他一瞪眼，朕就吓得发抖；他高声断喝，朕就战战兢兢。在他活着时，一言九鼎……直到他死了，朕才抄家，灭其满门！”

“他死后，朕剥夺了他等一切职务，并撤销死后“文忠”的谥号，又下令去抄家……因为朕感觉，被欺骗了！”

“每逢节日，朕要多摆几桌酒席庆祝庆祝，张居正说，作皇帝首先要节俭，朕想想也是，就取消了；因出行次数多，朕要多摆点排场，增加点礼仪，张居正说，目前国库紧张，灾民到处都是，不适合铺张浪费，朕认为有道理，也忍了；无论朕干什么，张居正横叉一杠，但朕认为这是好心，一心为国。”

“可后来，张居正死后，臣子们上奏折，却发觉张居正奢华无比，日子怎么过的比朕还阔气，不但好吃好喝。据说，他每次出行，都是坐着三十二个人抬的打娇子，比朕的生活还滋润。”

“原来，张居正是贪官一个……”

说到了这里，万历沉默了，许久后开口道：“朕不相信，于是用锦衣卫查询，结果一切都是真的……张居正是一个大贪官，比严嵩也差不了多少！”

“那时，朕愤怒了，觉得张居正心口不一，是奸臣，是曹操！”

“查，严查，狠狠查……于是开始抄家！”

说道了这里，万历有些后悔：“官员皆是落井下石，地方官员封锁了张居正的老家，不仅贴封条，而且把门窗都锁上。张府上下饿死了不少人，有的是张居正的孙女，儿子、儿媳，小妾等等，尽数饿死了一大半……”

说道这里，万历沉默了：“作为贪官，张居正该杀，抄家不为过；可作为老臣，张居正有功劳，又是不该抄家。到了后来，有首辅接替张居正，可皆是不如他！”

“砍掉一个贪官容易，可就怕新上任的官员，比前一任还贪污，还废物；砍掉一个武将容易，可就怕新的武将，比前一任还废物，还无能。张居正纵然有千般不好，可他倒下后，后面接替的官员，却是一个不如一个……这叫一蟹不如一蟹！”

说道这里，万历沉默了，带着冷笑，带着嘲讽。

“张居正，是一个能臣，也是一个贪官。严嵩是一个能臣，也是一个贪官。海瑞倒是一个清官，可却是一个废物！有得必有失，有的官员贪财，有的官员贪权，有的官员贪名……贪名的官员最不可靠，贪财的官员次之，贪权的官员最可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也哀！

此刻，万历就要死的时刻，叮嘱着儿子，讲述着为君之道。

“东林党贪名，最为不可靠，太监贪权，反倒是可靠！”万历叮嘱道，“你继位后，当废矿税，饷边防，补官缺……树立威严，如此方能安定天下，臣子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