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你是耿仲明的兵”?
刘浩这回是真的惊到了。刘浩他们流落荒岛,一直认为自己一伙人是官逼民反的反贼,是官逼民反。现在听杨定河这么一说,还真的是坐实了这个罪名。他们现在不是官逼民反了,而是登州兵乱的乱贼余孽。
杨定河沉默的点了点头。
“你既是耿仲明的兵,为何没去辽东,他现在不是投了........”,刘浩的脑子打了一个激灵,一下就从石头上站了起来,“难不成你是间谍,满人的探子”。
历史这个东西,只要不是当事人,很多事你都只能知道一个结果。刘浩知道的结果是历史上满人占了汉人的江上,耿仲明是满人的三顺王之一。所有事都没有无缘无故或者理所当然。满清现在的皇帝是皇太极,这位大清的太祖皇帝,在历史上可是雄才大略的紧。他老子努尔哈赤只是想着在辽东当个土匪头子。可这位就不同了!他发展军备,数征蒙古、朝鲜,重用汉人,招降纳叛,改革政治,发展辽东经济,满清入关的根基可以说是他一手缔造。
一个从始至终都惦记着汉家九鼎、想着君临天下的人,难道不知道情报的重要吗?崇祯在位时期,满清七次入关大掠,每次他们都打得顺风顺水,最远的直接从陆地上打到了登州。如果说这没有一点情报,没有汉奸密探的功劳,刘浩是绝不相信。
刘浩死死的盯着杨定河,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摸到了插在后背的火枪,悄悄的打开了枪头上的扳机。
“我不是探子,不是的,不是的”。杨定河忽然痛哭了起来,原本握在其手里的酒筒也掉在了石头上,咕噜咕噜的滚出好远。
“都是被逼的,将军他们绝对是被逼的”。
“逼得?谁逼得?我逼得?毛头屠夫他们?还是山东被你们杀的尸骨遍野的那些老百姓逼的”。刘浩一下拔出了火枪,一只手抓住杨定河的衣领,把枪口死死的顶着杨定河的脑袋。
这个时候,刘浩才发现杨定河早已经泪流满面。
刘浩不是一个仁慈的人,至少现在不是。他不心痛杨定河他们杀了多少人,又杀了谁。毛头?屠夫?王二?还是登州地面上那成片的尸骨?不!刘浩对谁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自己。刘浩他还没有活够了,可是他自己却差点就死于这场兵乱。
刘浩喘着粗气,盯着杨定河死死的看了很久。而杨定河整个人却如同丢了魂一般,只是一个劲的念叨着,“逼的,都是逼的”。
……..
“够了”,刘浩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杨定河的脸上。杨定河念叨的声音没有了,但是刘浩喘气的声音却更大了。
良久,刘浩扑腾一下,靠着杨定河重新坐到地上。他捡起一个酒筒给自己狠狠的灌了一口,然后递给了杨定河,“能说说吗”?
…….
清醒过来的杨定河,慢慢的接过了酒筒,然后也给自己狠狠的灌了一口。慢慢的在杨定河的口里,刘浩也听到了一个他重来不知道的辽东历史。
十年前,还是后金千总的耿仲明,率其下属军士以及辽民投奔了毛文龙。耿仲明身材高大,面色黝黑,手掌却洁白如玉,他不仅骁勇善战,在军中以多智闻名。因此非常受毛文龙的喜爱,后来耿仲明官拜参将,改名为毛杰,成了毛帅的心腹养孙。而跟着耿仲明的杨定河了,则成了耿手下的亲兵百户。为了施恩,耿仲明就把自己夫人身边的一个丫环许给了杨定河为妻。后来,袁崇焕矫诏诱杀了毛文龙,把原属毛文龙的东江镇划归到了自己名下。
为了控制东江镇,袁崇焕把原来的东江军被袁崇焕分为四协,命令陈继盛,刘兴祚,毛承禄等人分管,后又合为两协,陈继盛,刘兴祚分领。陈继盛心向文龙,而刘兴祚却深孚袁崇焕的信任。这就为后来的东江镇大乱埋下了祸根。而耿仲明因不服陈继盛管辖,便同孔有德等人投奔孙元化,随他去了山东登州。
后来袁崇焕因罪被崇祯皇帝所杀,陈继盛毛承禄等上书为毛文龙申冤昭雪,而崇祯碍于脸面,不准。新任兵部尚书梁廷栋完全不信任皮岛军的牵制能力,准备将皮岛军主力由水路撤往关宁,陈继盛拟任关镇龙武左协副总兵,率部于崇祯三年四月开拔。但因梁廷栋等既不能施恩解决调防诸军的给养问题,又不能加威震慑皮岛军中跋扈不逊者,四月初,关门发生兵变,深受袁崇焕器重的刘兴治刘兴祚等人心怀不满,趁机煽动抵触情绪,岛中于是同时发生军兵赴辕门哭诉示威事件。陈继盛虽在压力下作出让步,答应每人发放四匹布,一石米,并许诺户部不久就会加发粮饷,但并未使皮岛军满意,不满情绪不断蔓延,成为陈继盛兵变被杀的导火索。
崇祯三年初,陈继盛收到谍报,称刘兴祚诈死再度叛降后金,二月初,皇太极又以刘兴贤的名义致书陈继盛劝降。岛中也开始流传刘氏兄弟为后金内应将造反的流言蜚语。面对这一动荡的情况,陈继盛既没有安抚刘氏兄弟消除疑惑,也没有及时采取措施消除叛乱隐患。刘兴祚之弟皮岛军协事都司刘兴治为兴祚战死后未获恩恤强烈不满,同时也因为有关其家族的叛乱谣言越来越疑惧不安,后他又收到向朝廷指称其兄弟密谋作乱的揭帖,认为是陈继盛要除掉自己,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崇祯三年四月十二日,刘兴治在皮岛诸将祭奠其兄时,与刘兴基率领亲袁崇焕的亲军及皮岛女真兵三百余人突然袭击陈继盛,将陈继盛及其亲兵一百多人全部杀死。
当然事情到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陈继盛死后,当时明朝就让东江副将黄龙做了东江总兵镇守皮岛。黄龙
有一个部将李梅,和耿仲明交好,被揭发说其私自通洋。于是黄龙就将他打入大牢。而耿仲明的弟弟都司耿仲裕在黄龙的军队里,于崇祯四年(1631年)十月底率领所部军队以索要军饷为名,突然包围了黄龙的衙门,把黄龙押到演武场,将其腿打断并且割去耳鼻,并要杀掉他,因诸将劝阻而未遂。
于是耿仲裕等就把黄龙给关了起来,并让原来的皮岛副将沈世魁代为掌管皮岛。不久后,黄龙在游记尚可喜的帮助下,赶走了沈世魁重新恢复了权力,捉杀了耿仲裕。并上疏说是耿仲明主使了皮岛兵变,请加罪于耿仲明;而当时的莱登驯服孙元化则弹劾说是黄龙贪污军饷导致发生兵变。后来崇祯皇帝派人查核耿仲明主使之状。而担当查案的杨嗣昌后来表示此事实际上是抚(孙元化)、镇(黄龙)之间的利益冲突。
孙元化和黄龙之间到底有什么利益冲突已经无人知晓。但是这东江众人的矛盾仇恨却是越来越大。
就在皮岛众人相恨相杀的同时,大凌河之战爆发了。崇祯四年(1631年)八月,皇太极率后金兵攻大凌河城,祖大寿受困城内。十月,孙元化派孔有德从海上支援大凌河,因在三岔河(辽河口)遭飓风而还。随后兵部又令其从陆路进军,孙元化率八百骑赶赴前线增援,然登州辽东兵与山东人素不和,沿途闭门罢市,士兵苦不堪言。闰十一月二十七日,当孔有德抵达吴桥时,因遇大雨风雪,部队给养不足,士兵在大户王象春家吃东西不给钱,其子向孔有德控诉,孔有德对违纪士兵施以贯耳游营之刑,于是士兵大哗,焚烧王家庄园。翌日,李九成说服孔有德发动吴桥兵变,回军登州。兵变初期孔有德欲求抚,且孙元化主抚,命耿仲明去城外教场负责安抚孔有德等人。他们打算将城外教场居住的辽兵家眷移入城内,以便军士居住。但登州士绅出于对辽人的歧视,拒绝辽人入城,而且还搜戮城中辽兵。为了活命于是耿仲明就纠集了很多辽东的同乡作了孔有德的内应,于翌年正月初三献城,帮助孔有德攻陷了登州。为了报复黄龙,耿仲明还杀死了登州城中的黄龙家眷。
后来在登州城破之时,孔有德见登州难保,于崇祯六年(1633年)二月十三日率叛军近万人突围,弃城登船被迫逃亡海外。驻守在旅顺、长山、鹿岛的明总兵黄龙、尚可喜、周文郁等则早已严阵以待,对孔有德、耿仲明等是穷追不舍。孔有德部在旅顺一带登陆后,黄龙率兵伏击,擒获孔有德部将毛有顺、毛承福等人。后来,孔有德、耿仲明等率余部逃到盖州,被迫转投后金上书乞降。
说道这,又不得不说一下袁承焕和毛文龙。在后世对于他们的争议很多,而且完全都是围绕“谁忠谁奸”来扯的。无论是毛派还是袁派都有着一大堆的证据和理由。不过在莫源看来,其实毛文龙和袁承焕都是忠臣,都是大明的辽东砥柱。如果一定要给他们的死画个符号,那就是党争。
在大明王朝的黄昏之际,仍然是名臣猛将辈出。熊廷弼、孙承宗、袁可立、袁崇焕、毛文龙、等等不可枚数。他们或者谋划于庙堂、或者战于乱军之中,他们为大明的江山社稷挥洒他们的汗水,成就他们的辉煌,其皆可为一时豪杰。但是他们都始终逃不了党争二字。
明末的朝堂可以说是一派污烟苟且,从头到尾都是党争不断。无论是在政治问题上,还是在军事问题上,他们都争论不休。除去传统意义上的文武之争以外,明末朝堂还有阉党、楚党、浙党、齐党、宣党、昆党、东林党等等。这些党派互有矛盾,却又时常相互勾结。他们做事不分好坏对错、只分对自己有利无利,万事一切只为反对而反对。
例如明末天启二年(1622年),辽东巡抚王化贞(东林党)轻信孙得功贪功冒进导致广宁战败,而王化贞为了活命便投奔了魏忠贤(阉党),向魏忠贤揭露东林党“贪污辽东军饷”一案,而魏忠贤为了搬到首辅大臣叶向高(东林党),就将在广宁之战中有功无过的,时任辽东督师的熊廷弼(楚党)给杀了传首九边。从而一举击溃了东林的残余力量,掌控了朝政。
熊廷弼如此,其后来的毛文龙、袁崇焕可以说也是如此。
广宁之战以后,辽东失陷后,毛文龙从海路逃到了皮岛(皮岛又叫东江,全长八十里,不生长草木,远离海岸,靠近辽东北岸,与后金界只相隔八十里的海面,他的东北海就属于朝鲜)。乘守备空虚攻克镇江杀死后金的守将,从而得到了当时朝廷里掌权人(魏忠贤)的赏识,被授职总兵官,后逐渐加升为左都督,挂将军印,赐尚方宝剑。明庭为了稳定辽东形势,便如同内地一样在皮岛上设立了军镇。所以毛文龙部又被称为东江镇或者东江军。
毛文龙占居东江,没有战事之时,则征招商贾,开荒屯粮。若有战事,毛文龙部则频频袭扰后金后方,使得后金兵力根本不敢远离辽东远征,配合着蒙古、关宁军部、朝鲜,极大的稳固了大明在辽东的防线。在地利、经济、军事以及政治上都极大的牵制了后金的崛起和发展。可以说在对满清的战事中,毛文龙部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然而毛文龙却被袁崇焕给矫诏诱杀了。袁崇焕给崇祯皇帝上奏罗列了毛文龙贪财、好色、骄功冒功、不满文臣、等等十二条罪名。
贪财、好色、骄功冒功,我们先不说是否成立。就算其成立,这在明末甚至整个封建王朝,这些都不算大事。如果一个武将没有这些坏毛病,上位者是绝对不敢任用的,因为一个武将有了这些坏名声可以说就是自绝于民,一个老百姓都讨厌的人是绝对不可能起兵造反的,而且也给了上位者随时修理自己的把柄。所以袁崇焕唯一能说服崇祯皇帝自己杀毛文龙的理由就是降清、附阉两条。
对于政治人物,为了抹黑对方他们一直都是不遗余力的。崇祯时期,皇帝唯一不能接受的事就是降清、附阉三种。而在这一时期,所有被皇帝所杀或者被认为杀的对的人基本都有这两种罪名。所谓的降清、附阉都只是一个婊子牌坊,对着外人表示着自己的所做所为是正义的。这在明朝并不少见,如胡宗宪通倭案,戚继光通倭案,俞大猷通倭案等等。在关键的时刻,沾上一些关键的事,你不死也得脱层皮。毛文龙如此、后来的袁崇焕他自己也是如此。
“文视武如奴婢,武视文如寇仇”。其实袁崇焕真正杀毛文龙的理由只有一点—-----不满文臣,直白点说就是文武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