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祭司眯起眼睛,暗中审度了鸿驹一番,不慌不忙道:“城主十年前不也这么熬过来了吗?”
鸿驹起身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老祭司佝偻的躯体笑道:“我只是突然觉得,总是躲来躲去很没意思。”
以前那个城主肯定是个傻蛋,不管事。
鸿驹回想起第一天来到这里的情景,年迈的蓝城城主活在觥筹交错的记忆里,内心里只有对现实的无奈和对纵欲的享乐。
当然不得不承认,那个神秘人演技不错。
可为什么只有蓝城城主府里的人们神志清醒呢?这是个谜团,但是显而易见,这个年迈的需要用拐杖才能走稳路的老祭司并不想解释这一切。
“府中有足以抵抗雪鸟的力量,”鸿驹定定的看着老祭司说道,他要逼这个老头一把。
有一种神秘的感觉告诉他,坐以待毙绝对找不到空光子和贺洞仙,以及卢宣失踪的真相。唯有打破原有的规则,他才能在破碎的缝隙里寻觅得一线生机。
老祭司摇头怜悯的看着年轻的城主,面容上带着一丝慈悲,“您不是提出这要求的第一人,但绝对不会成为后悔的最后一人。”
“我劝说过很多城主,”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老祭司深深叹了一口气。
鸿驹笑道:“很多?有几位像我一样呢?”
祭司道:“历任城主。”
于是没有任何异议,对白塔雪鸟宣战一事便这么定下来了。
而在他们用所有力量都触及不到的另一方世界,雪花簌簌落下,天气变得愈发寒冷。
混着沙与雪的气流吹乱了天空一角,一只紫色瞳孔的雪鸟拍打着翅膀在低空中缓慢滑翔着,在它身后则紧紧跟着两个披着素雪的年轻人。
贺洞仙和空光子跟着雪鸟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一路上没有见到任何人影,饥饿与寒冷已经开始侵蚀着他们的脾胃与神经,可精神抖擞的雪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它要带我们去哪儿?”
贺洞仙用双手向下拉紧宽大的袍子,使之遮掩住在寒冷中略微发红的眼睛,她抬头望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茫茫的原野,那只雪鸟开始减速,缓缓的收了巨大的翅膀飞入了朦胧的雪幕中。
空光子踩着深浅不一的雪坑,目光如炬地看向雪鸟消失的地方,“我们大概是到了。”
贺洞仙轻轻点头,她抖落衣袍上厚重的雪层,又忍不住抚摸了一下大拇指上的戒指,冰冷的叫人心里发颤。
“爷爷,我们走吧。”
面对雪与雾,黑夜与日光,贺洞仙一直有种奇妙亲近感,而一旦缺少这些东西变会让她感到人生索然无味,甚至发狂。
但这是她来到轻舟界之前从未拥有过的感觉。
头顶传来一声悲伤的叹息,贺洞仙才意识到她们已经穿越了那片雾海,她抬起头也想跟着叹息一声,但在看清眼前情景时,她却立刻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雪鸟张开巨大又锋利的的翅膀,伫立在最高的墓碑上伸长脖颈,不断凄厉鸣叫着,而在它阴影覆盖之下,是一大片插在黄土中,永远也望不到尽头的,纯黑色没有装饰也没有刻痕,永恒沉默着的墓碑林。
这里是连人间的风雪也无法到达的地方,是过去现在未来的贺洞仙都没有再次见过的,最为孤寂荒凉的地方。
被世界放弃的角落,孤魂野鬼的墓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