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
昌云哦一声,眼里火光闪烁。洲洲起身,准备去前台查电话号码。
厨房里安静莫名。洲洲鞋底磨着地面上的沙石,呲呲啦啦的响。
昌云低着头,额头被火焰烤的发热。洲洲完全站起来了。她轻轻晃着板凳腿,忽然出声:“她叫什么名字?”
木柴又炸了。星火粲然,转瞬消失。
吉姓少见,单字名好记。洲洲低头看着手机,两个字像长在舌苔上:“吉遥。”说完,脚步没停一秒。
对昌云,却是遥远自嘲骤然近前,攥疼她心脏和呼吸,如此淡然一句。
“这么晚怎么还没回来……哈哈哈我也买了,还给你留了两串鸡翅!”
“心虚了吧?那个小兔崽子是谁?看我见到不弄死他!”
“你不是说我们分院到现在还能没个奖牌吗?看着,我给你拿个金牌回来!”
“你不要不管我……我会努力的,我就是、就是要点时间……”
“以后我一定自我约束,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从根源上杜绝酒驾,好吗?”
“昌云,你能不能别老这么傻?”
“昌云……疼。”
“万一我没挡住,真泼到你怎么办?”
……
最后一面,大雨瓢泼。她举着伞,大半身子湿透,胳膊上满是细细水流,送她上出租,追上来跟司机叮嘱:“师傅开慢点,她坐车会晕的。”
不知不觉,眼泪流了满脸。
不知不觉,人冲出门外,泣不成声。
入夜的高原,星河辽阔,夜色苍莽,脑中只有一条路,全然不管方向。
吉遥。
你在哪。
吉遥。
对不起。
什么都乱了。
“西河姐!昌云跑出去——我不知道她要去哪!她往东、不对!往西——往西!——我不知道不知道——西河姐!?”洲洲举着电话左跑右跑,大风从袖子里灌进去,又从衣领跑出来。
天像团裹了无数星星的冷玉往下压,压得人喘不过气,压得人瘫软在地上,哭了又哭,哭不掉心里的绝望和害怕。
夜凉,人心这么烫。
长长的柏油马路,一对车灯,急刹,后退,转向,随后一股白烟,往来路急速向前。
太阳在夜的顶端往上升。
星点的灯火,渐渐被车灯甩在后面。
野色四寂,杳无人息。
不知道是多久,高度紧张的情绪让西河分不清过去的究竟是一秒还是十分。
车灯忽闪,正前终于出现生命的痕迹。西河身体前倾,双手攥着方向盘不敢放。赌最怕的,就是花光力气,只换回绝望。
车再进,人更近。
西河猛地踩下刹车,车灯下腾满风沙。开中控,撞车门,西河怒火中烧:“昌云!”
被喊的人转过身,衣衫单薄,嘴唇青紫,皮肤干裂淌着咸清的光。
西河定住,瞳底的沉静丝毫粉碎。
遥远的地方有狼在叫。
目睹全过程的客人凑在厅堂里窃窃私语。洲洲早早把门落锁,然后跑进厨房窝在火堆边大哭。他不悲伤,他只是害怕。
他第一次看见人的脆弱和痛苦。像被一支气势万钧的箭簇,猛然放大在他不可一世的瞳孔中,时间有一瞬定格,尖锐的箭头刚刚戳进他眼球,接着又是一瞬间,穿眼血肉,精神蹦塌荒芜。
西河的电话像救命的稻草。
洲洲手脚冰凉,声音发抖:“西河姐……”
“找到了,在西边。”
“嗯……西河姐——”
“好了,没事了,别哭。”
“我——”
“去睡觉,怕把灯打开。三哥今晚的飞机回来。”
“……嗯。”
“挂了。”
西河侧过头。
昌云还是那个动作,看着窗外,一声不响。
西河安静的调高空调温度,眼睛看路,神游天外。
……
第一次见她,淡漠,孤傲,不顾一切。她以为她来青海走最后一程。
这一次再看,脆弱,孤独,气息全无。她看见的却是她深深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