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恬贵人叫住她,声音急促得有些凄厉。
绾妍回眸,恬贵人已经赤足走过来,并一把就握上了她的手。
恬贵人快语连珠似的,一股脑儿将心中的话悉数说出来,说着说着便眼含热泪。
“昭妃娘娘,我自知性子暴烈,不爱与嫔妃交好,可这宫里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都有数。”
“自从马场回来,内务府停了对我这儿的优待,倒像我提前预支了好处似的,凡是经他们手的东西都暗中遭了克扣。人人对我唯恐避之不及,也只有娘娘心善,对我上心着。”
“娘娘的大恩,我都记下了。”
恬贵人说完,忽然松了绾妍的手,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结结实实地给绾妍磕了个头。
绾妍惊得后退了半步,先不说恬贵人蒙古公主的身份,即便她与自己在后宫有尊卑之分,宫妃之间也是轻易不行叩头礼的可谓是十分郑重了。
她赶紧将恬贵人搀起来,急道:“本宫如今掌了一半六宫之事,这些本就是本宫分内所为。况且,你去马场也是本宫所荐,在众人眼里,你与本宫是一道的人。好端端的你这是干什么呢?”
绾妍叹了口气,又说:“宫里时日还长,便是一时失了帝心,也不要丧气,要保全自己,留待来日。”
她满心想着劝劝恬贵人,话尽是挑好的说,直到说完了才暗自咬舌,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
对面的恬贵人听了这极尽宽慰的话,只惨然一笑,摇了摇头。
“娘娘不必哄我了,我心里明白,郭贵人与我说的话句句是真。先前,我也曾想过皇上忌惮我的出身,只是我自己心有不甘,不肯相信,自欺欺人地囫囵了过去。”
“这些日子我思前想后,也渐渐懂得皇上的心思,细细想来,若我是皇上,对着铁了心要进宫的异族之女,只怕连半点容忍也无,暗中杀之。”
恬贵人的脸色冷得像寒风呼啸的冬雪夜,犹如极北之地冰面上的阳光道理是明白的,就是有些意难平。
“是娘娘救下了我,草原儿女有恩必报,我这条命便是娘娘的,只是我如今除了一条命在,什么也没了。而且,娘娘是皇上心悦之人,守着娘娘,护着娘娘,他也可安心,我便也安心了。”
绾妍听完恬贵人的话,只觉心酸,她揩了揩眼睛,又突然想起一桩事。
那还是在恬贵人还未入宫的时候,彼时谁也不知这会是个什么人物。太后说蒙古人仗义,建议她想法子将恬贵人收入麾下,今后可做她的一把刀。
如今那人是做不成刀了,但那人却说,它要做护着她的一棵松,一把伞。
对于恬贵人的坦诚相待,绾妍心里隐隐有些愧疚。特别是前几日,她在太后面前得知,温姐姐初时与自己交好时怀有私心时,心里是何等难过气愤。
殊不知她那时候与温姐姐又有什么分别呢?
谁人心里无私心,便是她自己,对未曾谋面的恬贵人,也是算计着得失荣辱,盼着可以得她一顾的。
绾妍一身冷汗,低下头去面红耳赤道:“其实本宫也没有你想的那般好,先前也想着如何利用你”
恬贵人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乎。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她比绾妍看得更分明。如今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几分真心,几分私心,确实没有多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