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茶奴死了,致命伤在脑后,掌心那么大的凹坑,被硬物近距离砸中,下了重手躲不开的。
周峤抬头向上看的时候,她的尸体直接从树杈里滑了下来,软塌塌地趴在地上,双手张开,是求救的姿势。
身上的紫红冲锋衣被刮破了几道小口子,战术手套整个被掀开,手掌心里的伤痕都结了痂,也许是拖拽晏唯离开地洞的时候,也许是逃跑的路上。
他看着她的眼睛,死不瞑目,惊愕和绝望在蔓延,她在坦荡地告诉他最后一刻的情绪,他看得懂。
这不是什么好的技能,也是他偶然的机会发现的,曾经把无数的尸体埋进沙漠里或者填进深海后,午夜醒来,眼前经常浮现一双又一双的眼睛。
他们在跟他说话,抱怨,求饶或者咒骂,如果有可能的话,也想让他尝尝他们生前所受的残忍。
最初他会呕吐,深夜在嘶吼中醒过来,后来一切都归于平静,他开始在梦里和他们交流,直到孔莎告诉他,病情不容耽搁。
两年的治疗,他的心理趋于稳定,只是救援的途中偶尔会发生意外,他也见过类似的眼睛,只是不再入梦。
周峤收回目光,罗盘在看他。
向导抱着他的腿,挺壮硕的男人吓得鼻涕眼泪一大把,嘴里喊着要跑,就没见挪一米的距离:“死人了,死人了”
何应旬的脸色更差:“她死了,唯唯去哪儿了?”
没人能回答他,这是眼下最要命的事情。
周峤的脸色很阴沉,雨水顺着他的颌骨刷下来:“找!”
再往前就是野象谷的南段,雨下的正大,土质疏松得很,估计没碰上象群也得淹在泥石流里,向导说什么也都不肯再往前去。
何应旬说:“斯茶奴既然死了,唯唯怎么可能还去野象谷,咱们换个地方找找?”
周峤并不这么认为:“斯茶奴为什么死?”
何应旬也怔住了。
因为死人最安全。
他不说话了,跟在周峤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在稀泥里挪,挪了两步又不动了:“你说,她身上的衣服为什么是唯唯的?”
刚才尸体从树上掉下来的一瞬,周峤的心一缩,后来看清了脸才缓了口气,不是晏唯,不是她。
可这事,在找到人之前,谁也说不好。
何应旬突然又补了句:“会不会是唯唯,她”
他回头看了眼斯茶奴尸体的方向,欲言又止的:“毕竟唯唯的情绪不太稳定,这么长时间处在危险的地方,没有吃药也没人排遣她的情绪,你说她会不会,会不会一时冲动”
近似自言自语,可烦人的地方就在于这音量隔着雨声还能听得一清二楚,罗盘走在他们后面,适时地提醒:“何先生,有坑。”
这孩子蔫坏,人都一脚踏进去了,他才开口。土坑小小的一个却很有深度,淤泥飞起来溅了何应旬一身。
周峤和罗盘躲得快,干巴巴地站着看何应旬狼狈地收拾衣服,脏污已经破坏了他丰富的想象力,倒是没再听他提起晏唯杀人的事,可心里已经绕了这么个疙瘩。
以自己对晏唯的了解,周峤觉得要是她发病,弄死自己的可能性远远超过杀了斯茶奴,再说了砸人的事,晏唯还真干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