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无期这一声冷斥,使得帐内气氛瞬间凝固起来。彭不更原本正自饮酒,一见了帐外埋伏的刀斧手,忍不住丢了酒杯,抬头望着张绣,问道:“将军,这是何故?”
他自上午时分便赶到张绣营中,并不知道羿小狐与夏侯杰之间的赌约,自然也不会了解夏侯杰与张绣之间的勾当。
贾诩笑道:“手下军士不知礼仪,久闻钟先生大名,便想过来凑个热闹,一睹先生风采。不想竟唐突佳客。你等还不速速退去?”
张绣忙接着往下说道:“正是如此,还不快去?”
那几名刀斧手爬了起来,目光在羿小狐身上扫了一眼,就躬身告罪,退出去了。
贾诩举起酒杯,笑道:“冒犯了,此杯我当自罚。”说着,仰面喝了一杯。
张绣回到座位,却并未坐下,他换了一只大碗,满满的倒了个水溢,对着羿小狐钟无期二人一撩,陪笑道:“两位勿怪,张某该罚一大碗。”
罚酒之后,他便跪坐下来,为解尴尬,便说要行酒令助兴。
羿小狐缓缓喝了一杯酒,之后就静静的坐在席位中。有些事情,原来只不过隐约推测,现在也已经能够基本确定。
张绣与夏侯氏之间,确实是勾连起来了。至于其目的也很简单,定是要自己这颗人头。到底夏侯氏许给张绣何等好处,羿小狐并不清楚。但他既然要向曹操请降,多半离不开兵马、军政、宛城这些东西。
夏侯氏位高权重,更是掌兵掌军的重臣,夏侯渊身为西军司马,又领骑兵都尉一职,武将之中,能与之比肩着,甚为聊聊。夏侯惇既领奋武将军衔,又为诸军总监,更兼东郡太守之职,也是朝野之中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与夏侯渊夏侯潭虽非一奶同胞,却也是族中兄弟。
有着两人在背后站着,无论夏侯潭夏侯杰许下何种重诺,张绣都不会有丝毫怀疑。
羿小狐双手平伸,置于膝上,对于张绣行令饮酒、以助其兴的提议,既没有反对,也未曾答应。
钟无期也默不吭声,他将腰间青钢剑解下,放在桌案之上,长跽而坐。
有两位表率在前,彭不更自然不敢乱说话。他也已经瞧出帐内气氛有些不对,只是心中还有些迷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变故。眼见张绣取了一枚竹令,念道,“席间年长者饮一杯。”他既不愿扫了张绣的面子,却也不敢违逆了羿小狐和钟无期二人的意思。
他望着面前酒杯,端起来也不是,不端也不是,当真是举手无措。只觉得自己喝了半辈子酒,独独今夜这场进退为难、左右都是尴尬。
一旁贾诩笑着开口劝酒,彭不更耐不过,举起酒杯喝了个干净。张绣又取了一支酒令,念道:“席间最年幼者饮一杯。”
话音落毕,三人的目光都向羿小狐和彭不更看去。二人年纪相仿,到底谁大谁小,确实难以分辨。但有一条众人心里都清楚:钟无期不饮酒。于是,张绣就笑着说道:“钟先生既然不会饮酒,此杯当落在假虎先生身上,请。”
羿小狐端起杯子,看了看杯中美酒,忽然笑了。他抬起头,似有深意的盯着张绣,说道:“将军行的一手好酒令!”之后仰面饮尽。
张绣夸了一声海量,便起身走了过去,给羿小狐添满。
羿小狐又看着他笑了笑。
他这一笑,钟无期倒没什么,彭不更却有些诧异。他有些不明白,搞不懂羿小狐到底有何深意。不过此时他也不敢问,只坐在那里静静的呆着。
张绣又取了一枚酒令,上面写道:“位最尊者饮一杯。”
帐内诸位在场,不管是依名望而言,还是凭资历来论,最尊者当为贾诩。张绣却笑着说道:“假虎先生一句话吓退荆州军,又是丞相身边近臣,当得起‘最尊者’三字,请。”
彭不更心中更感错愕,抬头看了看羿小狐,见他笑而不语,扭头看向贾诩,发现他也是凝而不发,除了张绣在劝酒,其余人等都静静的坐着,似乎今夜这场酒宴,大家都是明白人,唯独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心中有些发虚,再次看时,羿小狐已经拿起酒杯,对着张绣贾诩稍稍示意后,就一口满饮。
羿小狐也不吃菜,也不说话,只是坐在席位中。而张绣行了几轮酒令,每每提到该喝酒时,十有九轮在羿小狐身上。以至于弄得他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索性也陪了几杯。
随后,他看了看贾诩。贾诩微微笑着,却把目光放在彭不更身上。张绣也就会意,换了一副别样的竹签,接着做东行起令来。
只是这一次,却轮到彭不更了。他一连喝了十几杯,早都已经头晕眼花,舌头都有些大了。
酒喝到这份上,彭不更自然也已经瞧出来其中端倪。张绣在刻意劝二人饮酒,怕是要在二人醉酒之后,做些什么勾当。只不过羿小狐看似文弱年轻,酒量当真令人胆寒。自行令开始,知道现在,他喝得没有百杯,也不下五十之数,可谓是有劝必饮、有酒则尽,怎么喝怎么行,怎么喝都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