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杰身体孱弱、气虚无力,是因为在冰河之中冻坏了身子。夏侯杰阉然不举、不长一毛,也是因为在冰河之中冻坏了身子。
这些事情,虽说并不能怪夏侯潭,可他却把这一切都揽在了自己头上。
他常常想,如果不是自己与家人走散了,孩子怎么会被冻坏?如果不是自己受了伤,孩子怎么会跳到冻河之中?甚而至于,如果自己能早点死去,杰儿,又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他觉得,他的命是夏侯杰给的,他活下去的希望是夏侯杰给的,甚至,他引以为傲的夏侯一族,也是夏侯杰给的。
他亏欠夏侯杰太多了,因此,不管别人如何品头论足,不管别人如何明嘲暗讽,在他心里,夏侯杰永远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
那个能温暖他一生的孩子。
他知道孩子的病已经治不好了,包括华佗在内的许多神医,都曾给过这样一个论断:物事已经冻坏,相当于冻死了,没有好的可能……
因此,他心里更感愧疚。他总觉得,他要想尽一切办法补偿他,无论什么,不管怎样。
在夏侯杰说他很喜欢卢家少女时,夏侯潭的心里是有些宽慰的。他想,只要孩子喜欢,那就怎么都行。哪怕娶来当只雀儿养在笼中,陪他解解闷,与他一起度过此生,那也是好的。
可事与愿违,这件事情没有成行,虽说还能勉励强为,但丞相那边,是说不过去的。
夏侯潭皱着眉头,深深吸一口气,随后,他又笑了。
幸亏丞相让他带着兵马赶去宛城,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给夏侯杰一个交代。
等过了明日大典,他就是宛城的监城,刺史一级的人物,基本相当于城主。他的儿子就是宛城的少城主。四面夹缝之地,一个少城主在那里,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管。
那时候,他想要谁就要谁,想把谁娶到家里就把谁娶到家里。哪怕,他将宛城所有的美女全都圈在家中,当成雀儿鸟儿养着,也绝对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夏侯潭这样想着,人也已经进了城。今天晚上,他喝了不少酒,本来因为许多烦心事挤在一起,酒意阑珊,妄图一醉。不想事情到了最后,竟是一件大喜事,他便更想喝酒了。
他掀开布帘,笑着问道:“眼下是什么时候?”
马车副驾的随从道:“回将军,已在亥时,再有两刻钟,城门就要关了。”
夏侯潭点点头,不想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在值班的守门将卢忠。
他冷着脸瞄了一眼,放下布帘,就要径直闯过。卢忠却带着人走了过来,喝道:“什么人,胆敢乘车过门,不知道要检查吗?”
夏侯潭心情高兴,不想与他纠缠,就哼了一声,从车内走了出来,摊开手道:“卢将军若要检查,请便。”
卢忠一见是他,心中便十分不快。他命人在车内仔细巡视一番,确定无事,这才摆了摆手,面无表情的道:“走。”
夏侯潭也颇为不爽,但卢忠是卢青青的父亲,他儿子夏侯杰仍对卢青青念念不忘,他也不能做的太过难看。于是,夏侯潭趁着酒劲,就对卢忠笑道:“卢将军,你我虽同为丞相效力,可你在飞虎营,我在虎豹营,一向来往不多。”
卢忠不知他到底何意,便斜眼瞧着。
夏侯潭接着说道:“不过,丞相既然亲笔写下婚书,咱们两家之间的事,想躲也躲不掉。夏某人自信,凭我家杰儿的样貌身份,配你家女儿,绰绰有余。”
卢忠一听这话,顿时勃然大怒,指着夏侯潭就骂道:“你少在这里放屁!你那儿子臭名昭著,隔着两条街都能传出几十里远,你还有脸提什么样貌身份。我呸!”
夏侯潭最忍不了别人辱他儿子,他当时就跳了起来,指着卢忠怒道:“你女儿又是什么好东西了?你当她还是冰清玉洁、单纯可爱?你也不打听打听,许都城中谁不知道你卢忠的女儿夜夜,夜夜……”
这话他没说出口,因为着实有些不好听。虽然他已经命人打听清楚了,羿小狐与卢青青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但这些东西,没法仔细解释。他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对着卢忠瞪大了眼睛,气喘吁吁的吹着胡子。
可他下面要说什么,卢忠心里一清二楚。这几天来,有关他女儿的所作所为,在许都城中传遍了。尤其是画廊楚馆、青楼妓院,把她女儿与羿小狐的事情编排成好几个版本,日夜传颂,俨然已经成为了某种象征。
他想到这里,心里就没来由的更加恼怒,这一切,自然都要怪罪到那可恨的夏侯杰身上。若没有他,又怎么会惹出这些事端?
他看着夏侯潭,冷笑一声,说出了那句令他大快人心的话:“令公子英俊潇洒、丰神俊朗,当真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翩翩贵公子。只可惜,是个无毛不举的。”
只这一句话,夏侯潭顿时如五雷轰顶,瞬间懵在原地。他瞪大眼睛,张大嘴巴,盯视着卢忠,问道:“你,你说什么?”
卢忠道:“你不在城内,难怪不知道。眼下许都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夏侯氏的长公子夏侯杰,是个天生的阉党,无毛不举的阉人!”
夏侯潭听到这里,就一句话也说不出了。他忽然觉得,似乎有无数把刀子在他心口间扎来扎去。他的头脑在一瞬间就轰的一声,炸了。他的胸肺几乎要被怒气撑破、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