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家中,曾有高人对心性一词给出了令世人交口称赞的解释,这位阴阳大家以阴阳之术,拆分心性,比心为阳,喻性为阴,生动形象地细细将心性之说,阐述地通透直明。
道门与阴阳家一脉,算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仙门典范,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再加之道门避世而休,也就愈发凸显的绝世独立,而阴阳家经善天地算论,尤在山下一些喜好追求求财入仕的世家心目中,可谓是无与伦比的超然之辈,且阴阳家一脉弟子素来行踪飘忽不定,犹如神仙,愈发树立起神仙之流的心相,甚至比山下第一的儒门,还要深得人心。
疯子与阴阳家可谓是不打不相识,但结果并未朝着想象中那般发展,反而在另外一条死路上大步前行,数次布下九死一生的死局,疯子一一破之,有次甚至只差一线即可斩杀对方一位先祖,被对方以自断一腿的代价,从疯子手里逃之夭夭。
确切的说,阴阳家中,尚分天算地论两脉,天算,顾名思义,以揣算天机为主,前后掐算五百载,也有种说法,说那阴阳家中的天算一脉,之所以仅能前后各算五百,乃是因为上古违逆大道而令规则改变,另一脉的地论,则是擅长望龙审气,山川河泽,草木精怪,生而有气,集而成运,地论弟子多访山入川,行迹遍布各地,与地论之术密不可分。
疯子与之结怨的,乃是阴阳家中的地论一脉,因为疯子又与天算一脉中的几位先祖颇有善缘,故而惹得地论一脉甚是生恨,但碍于自古阴阳宜聚不宜分的原则,地论一脉也是无可奈何,故而长此以往,疯子就与阴阳家两脉关系错乱,复杂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令人头疼。
手指在桌面轻叩,隔绝出一张桌子的小天地,防止有人窃听二人对话,顺手做完这一切,疯子才轻语道:“你怀疑他?”
疯子口中的“他”,正是酒肆掌柜,面相憨厚,做生意的心思甚至和商家弟子有几分相像。
“不太确定!”骑牛老道摇摇头,这酒肆掌柜眉心神魂,早已被他看的一目了然,毫无蛛丝马迹的异样,不敢说百分百没问题,但以道门手段来说,九十分是没问题。
“是移魂还是换魂?”疯子皱眉,他自然知晓骑牛老道的本事,道门一气化三清之术,在神魂秘术中可谓是一枝独秀,所以能让骑牛老道都不太笃信的,疯子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老友!
“……好像是裁魂人的手艺!”骑牛老道思量片刻后,手指蘸酒,在桌上写下裁魂人三个字,神色凝重中又有几分莫名的笑意,让人看之摸不着头脑。
裁魂人,这种源承上古的残忍秘术,相传在大帝辈出的那个时代绝迹,原古整个神庭时代都未曾有人见过裁魂人的踪迹,负责记录山上仙门的儒门夫子,就有一卷对此有过介绍:裁魂人,以神魂做衣,操控他人,与原主无异,后被帝灭。
“你确定?”疯子昔年也在儒门学宫求学,自然看过那卷仙门传记,对裁魂人也是颇有印象,但眼下骑牛老道却言之凿凿说酒肆掌柜很有可能就是裁魂人,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感,令疯子稍稍有些错愕。
“十有八九!”骑牛的给出了一个揣度,这也意味着二人行踪似乎已经暴露,并且被那位裁魂人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种鬼玩意都蹦出来了,这世道还真的是昌平合乐,莫非大帝昔年手下留情,不曾斩草除根?”被裁魂人早已盯上,这种如芒在背的灼刺感令疯子有些焦躁,出得光阴长河以来,仿佛事事不顺遂,难道真如祖训所说,富氏一脉若想风生水起,万不可离开光阴长河。
给自己斟酒一杯,同时神鬼不知散去小天地,疯子蓦然叫嚷道:“掌柜的,两壶酒水,二斤肉食!”
正有些神游八方的掌柜,闻声顿时清醒过来,麻利地先端上两壶酒水,扫量一眼桌上所剩无几的佐菜,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看来不是佐菜味道不好,回去片好薄厚相宜的肉食送上酒桌,掌柜的继续趴着神游八方。
疯子夹了两口嚼吃,说道:“应该是一颗埋伏久矣的棋子,恰好被你我撞上了,神魂尚有三分火光,应当是保留了一小部分记忆,譬如说这酿酒卖酒的记忆!”
“夫子记录的经卷上,写着裁魂人被帝灭,但依我来看,也并非绝对,大帝出征,相随之人百万,搞不好裁魂人就可能混迹其中,留下一具皮囊,也好做个了断,唯有此种解释,才顺理成章!”
骑牛老道微微点头,表示同意疯子所说,裁魂人这种借魂而生的古怪存在,按理说是斩不尽杀不绝的,也除非遇上大帝之类术法通天的高人,一念自可禁束他人心中念想,隔绝裁魂人这种可假道心念而逃的古怪逃离之术,即便是他或者道主真身,不入大帝境,对之也是束手无策。
“会不会和大帝有关?”疯子思量后,有些犯难。
骑牛老道果断摇头,解释道:“大帝因果,可是这世间最强的因果,而因果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纵然现在仍有诸多仙门对之抱有怀疑之心,所以大帝断然不会允许后人为此而付出难以估量的代价,大帝陨落,除却身死道消,一身因果也会随之彻底消散,反哺大道!”
疯子无话可说,看眼骑牛老道,心想老子和你说这个干嘛,你本就是道主一具法身,专门转承因果循环,这点东西对你,还不是秀才识字嘛!
一通吃喝,酒足肉饱,疯子起身准备离开,这城中好东西是琳琅满目,光吃喝也称不上真正的游城,恰好现在腹中温存,不用再想着照顾五脏庙,游城最是合宜!
“呃……我银子不够!”骑牛老道瞅一眼掌柜,连忙起身拉住疯子衣袖,压声说道:“这一顿只能记在你头上!”
疯子无奈翻个白眼,抖擞衣袖摸出一锭足斤足两的银子撂在桌角,看骑牛的仍旧没有撒手的意思,问道:“怎的,难不成还要我背你去游城?”
骑牛老道撒开手,下巴挑了挑不远处,疯子顺着骑牛老道所示方向看去,看到一个七八岁的稚童,正趁着掌柜打盹,偷摸放在木匣中的酒水银子,一双小眼睛滴溜乱转,充满了惶恐不安,但伸出的手指却是异常灵活,探囊取物轻松破开木匣上掌柜特意上的锁扣,并未发出一丝惊动声响,掌柜打盹正惬意,除了疯子与骑牛老道,这一片地带,来来往往的行人,皆没有看到这个正偷摸银子的稚童!
眨眼的功夫,稚童已经匆匆离去,显然是得了手,瘦小的身影穿梭在满街的行人中,就仿佛小舟行驶于宝船横行的海面,一个不注意就随时可能倾覆。
“有意思!”疯子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