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典簿想了一阵,又劝慰道:“潭爷也莫要太忧心,工造局不是还有那么些老匠人,外面会做织机的也不少。回头叫他们多找些人手,加紧些,总能改得出来。”
潭典簿又叹口气道:“工造局都是些打家具修房子的匠人,你老弟还能不晓得?我何尝不知从外头请匠人,可他们做的都是旧式织机,饶是那样,还没几个做得像样儿的。这新的剑什么大织机,他们听都没听说过。
我原也找过几个做过织机的,把那些机构给他们看,他们连个名目都说不出,更不知从何改起,说是须看到装置图样才行。可那姓桐的哪肯画出图来给旁人看,就是他徒弟都说没见过图样,只是师傅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呵呵,那是人家吃饭的家伙,怎肯轻易示人。”曹典簿眼珠一转,忽然“哎”的一声:“潭爷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呐?桐师傅改机,不是都和贞娘子商量的,他不肯教,咱们再去问问贞娘子不就行了。”
潭典簿犹自狐疑道:“织锦的妇人能画织机的装置图?”
曹典簿道:“这位可跟旁的妇人不同,我常见她画图给那些改机匠,看来对此道颇为熟知。想来只要她肯画来,就有办法了。”
一番话终于让潭典簿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真如此便好。你不晓得,昨儿听说理藩院的人跑来内染织局,一开口就要一千匹织锦,说是圣上应允的,要在冬至外藩朝贺时许他们交易,连价钱都讲好了。好大一笔银子的生意!
“内官监的潘少监叫人来传话,让今年冬天必须得交付。一千匹啊!老弟,可把我愁得,这一夜头发都白了一大把。”
在京城另设外染织局,专门织造绸缎供应海外,这个计划曹典簿是听说过的,只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要货又要得这样急。
他不由得看看潭典簿鬓边的几缕白发,不免起了兔死狐悲之心,叹道:“他们外官要争功,偏拿咱们去垫背。这也要一千,那也要一千,说起这大的数目来轻飘飘跟玩儿似的。好像平白的能从天下掉下来一样。
“潭爷你放心,咱们这就去找贞娘子,定要把你这烦难之事化解掉。”
潭典簿满怀感激跟着曹典簿走进了贞锦依她们试机的仓房。
掀开厚厚的夹棉门帘,一股湿热之气扑面而来。
潭典簿扶着小内监的手站了一站,才稳住身子,喘了口气。
曹典簿对这里的情形早已习以为常,看他有些不惯,回身扶了他一把:“这里头有些闷热,潭爷慢着些,将大衣裳宽一宽,过一会儿就好了。”
走下台阶,曹典簿的长随帮他宽了外衣,挂在一边的衣架上。跟着潭典簿来的小内监有样学样,连忙帮自家上司也宽了衣。
里面四个女工穿着短袄长裤,扎着短裙,正在织机旁忙活。
这里面的织机比其他常见的织锦用的花楼机要小一些,但也有两个人在机上操作,另外两个在旁边观看,有时也搭手换换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