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京城一带的风俗与南方有所不同。
一般农家的纺线织布都是女人操持,可是在外头的织房做织工的却都是男子,内染织局到织行调召工匠,召来的全都是男工。
男女有别,教织又几乎是手把手地操作,回锦寒等人要教习外来的男织工就有所不便。
潭典簿情急之下,忽然想起,宫中的织锦司有几个内监也在跟着外省来的织工学织锦,于是跟黎掌司把他们要过来,先跟着女工们学习,再转去教导男工。
这下连黎掌司也不禁庆幸,还好是内染织局在做这档子事啊!别处还真没这便利。
更值得庆幸的是,男工力量更大,操作四人大织机比女工们还要快速。桐师傅依据男工的特点,又对织机做了些改进,一天织成的尺寸又有增进,喜得潭典簿等人眉花眼笑。
黎安民觉得另建京城外染织局的时机已经到了,然而他品级再高也只是个内监,无权上奏局司设置这样的大事。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所谓奏疏不过是走个过场,朝中想要揽这桩事的人多得是。
所以不久便有理藩院上疏,请求在京城设织造所,专管织造恩赏朝贡和外藩互市的锦缎。
可是奏疏才到内阁,就被压了下来。
原来江安署理布政使的奏疏先一天送进了内阁。
其中一份奏疏一则详列前布政使及其属员罪状,请求尽快发落;二则弹劾江安锦官院督办人等有私吞公款、侵占民产之嫌。
另外附有一份给皇帝的谏疏,谏言裁减内染织局及各省锦官院,以免其打着为皇家办事的招牌,大肆收敛财帛,且以奢华之物动摇人心。
其中还说到,如今朝野上下皆以衣饰华贵为美,甚至专以僭越为乐事。而丝锦之物,费时既多,耗资亦大,其繁者,往往两三织工昼夜不歇,一日才织得数寸,一匹锦一件衣,须占用大量人力。假如民夫农妇皆去织造锦缎贵物而不事耕织,则民间田地织机岂非无人顾及,久而久之,寻常百姓岂不是要衣食无着?再者锦缎这类东西产出少,买得起的人亦少,以大量人力供养少数人享乐,令物力失衡不说,国家税赋又由何而来?
因此建议朝廷当量入为出,织造须以供应皇室、官员等日常之用为度,多余工匠遣散,再兴崇廉尚俭之风。
阁老们看了不禁失笑:“这个石敢当,他不是安正德荐去江安的么?怎么反倒来拆同窗同年的台?”
首辅朱阁老道:“税赋出入是布政司的本职,戒奢尚俭,这都是老成谋国之言。如今有些人打着封后大典的招牌,消耗靡费,甚或借机敛财。这般谏言乃为国为民之论,自当从速上呈。”
阎大学士忙道:“那下官这就拟条陈,送呈御览。”
朱阁老微一摆手道:“勿须,此事关乎宫中用度,请圣上亲裁最好。再者,不仅内染织局,市舶司也是内监提督监管,还须防前朝阉党之祸,这也是一件大事。”
其他两位阁老听了都一齐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