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不过夜,只在当天傍晚,石大人的奏疏就被送到正昌帝的御案上,同时送来的,还有御史们弹劾内官监、内染织局的奏章。
内阁一反常态的没有加票拟。
正昌帝靠在椅背上半闭着眼,听黎安民将一个奏章念完,又命再念下一个,却不做出评判。
内书房中灯火通明,却静得渗人。
黎安民读着御史们言辞激烈的抨击之语,背后的冷汗涔涔而下。
他尽量保持着语气平稳,一字不减地读完,轻轻放在案上。抬眼看看正昌帝仍无表示,又从旁边少监的手里接过工部送来的奏章准备捧起来再念。
才读了一句,正昌帝坐直了身子,伸手去端案上的茶盏。
黎安民赶紧放下奏章,跨步上前,将茶盏双手捧起,感觉冷热合适,方奉至皇帝面前。
正昌帝接住呷了一口,瞟了眼方才搁在案上的弹劾奏章,问道:“这些可都是冲着你来的,黎监正,有何感想啊?”
黎安民急忙退后一步双膝跪地,颤声道:“臣有罪。臣领命备办织造等事,因心急今年冬祭元日及明年大典,再者今冬藩使入京朝贡,赏赐互市之事,所需甚大,其中尤以绸缎为最,因而命织锦司加紧织造。
“他们给催得紧了,也怕误了事,不免征召工匠、收购地盘,或有妨碍地方之举,皆是臣所察不细。臣不敢诿责,请圣上降罪。”
说罢取下头上的帽子放在一旁,叩头有声。
跟着他来侍奉笔墨的潘少监也跟着跪倒伏身。
正昌帝嘿地一笑:“得了,起来说话。”
待他二人起身,恭身站立,正昌帝方道:“石布政使才刚署理江安,只知织锦费工费时,却不算算各处贸易收进来的银子这笔账。
“他不谙地方事务,不知内情也就罢了,御史虽风闻奏事,却是监察天下,不能对朝廷上下的事毫无所知。你们回头就和户部、理藩院调取账目,帮这些人都好生算算。”
黎安民连称“遵旨”。
正昌帝又正视着他道:“内臣也是臣,办的都是朝廷的差。人非圣贤,办差总难免疏漏,什么都不做才不出差错呢。朕自有计较,不会偏听偏委屈了办事的人,你们也勿须过于小心。”
黎安民感动得眼含热泪:“圣上体恤臣下,臣等不觉委屈,必当惮精竭虑以报圣恩。”
又与潘少监一同磕头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