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衣冠僭越是最为明显,也最败坏风气的,故而奏请裁减锦官院和内染织局的声音也越来越多。
御史们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内染织局、尚宝监、尚衣监等内府衙门的几个主事太监私自倒换内库的货物、与外藩商人结交,并收受贿赂、中饱私囊的证据,要求皇帝立即处置这些大胆的阉宦,其中就包括内染织局的监丞。
正昌帝虽然当时不作发落,只要求内官监彻查,然而将内官监改为御笔监的事也就此搁置下来。
内官监还没有查出个结果,内阁又趁热打铁般跟着奏报内染织局耗费甚大,且直指织锦司在内官监的庇护之下,铺张浪费,大兴土木,征召木匠织工,修造织房院落等,不但在皇城内修,还修到了西城去,叠床架屋,几乎花掉了全年的预算,今年显而易见要入不敷出。
并且奏请查办织锦司掌司,问他这些钱是怎么花出去的。
本该管理国家大事的内阁偏要揪着内监衙门一个小小的掌司不放,这在开国以来还是头一遭。
正昌帝心中十分不悦,表面上也只能不动声色,这日散了大朝之后,便将内阁、御史和户部、工部及理藩院的主官留下,叫人将内官监掌印及其副手,连同织锦司几个有品级的内监全都叫了来查对。
黎安民知道事关重大,与潘少监带着内官监的提督、监丞等几个管事的太监,把织锦司设立以来的所有往来细账全都抬到殿上。还把尚宝监送来的绞罗锦屏风也搬了出来,并奉上了贞锦依她们试机时织造的一尺余长的绞罗锦样品。
黎掌司不慌不忙将在京城织锦遇到的困难,以及如何解决的过程当众述说了一遍。
内阁却不以为然,位高权重的阁老们自重身份,不屑与一个低品级的内监多费口舌,只有一位姓季的御史中丞等他说完了质询道:“既知京城气候不利于锦缎织造,何不让织工返回南方去,向来锦官院都有专门的漕运之道可运送织锦,难道大典所需就不能送了?非要在京中干这些费工费时的事?”
黎掌司早得了叔叔通气,已有所准备,从容答道:“大典所需甚巨,又有不可预知之处,若事到临头再传令去织造运送,那就来不及了。有织工在这里,一时想到要什么,立即就可结本造出,来少了来回传递消息的不便。
“建织锦司之前并不知织锦有这些难处,往年织绸缎时,也只知较南方的缎匹品相差一些,那时只以为是织工手艺不好所致。
“还是此次江安的织工来了,方才找出缘由,且找着了解决之道。可见老练的织工固有其长处。算来大典时日又极紧迫,自是就地处置了更为省事。再者趁高手们在这里,教养些织工出来,将来京中亦可供应织锦,这也是为长远计。还请御史大人明查。”
“将来京中可自行供应,那么地方上还设着锦官院,岂不又是个床上架屋之举?”那御史以为逮着个大大的漏洞,先质问一句,随即向着正昌帝道,“臣启圣上,京中已有织造之所,宫中用锦无虑,不如裁撤各省锦官院,以免重叠浪费。”
正昌帝未有表示,安正德先摇了摇头道:“季御史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京中的织锦自有京中的用处,并非只供宫中使用。你勿要太小瞧了织锦司,更勿以为圣上只知后宫用度,不知充盈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