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这位典簿共事了这么些日子,贞锦依已知他做事肯用心,也爱较真,倒颇有些痴处。看他大受打击的样子,只得反过来安慰他:“潭爷勿要忧心,织锦司办的差事并无懈怠处,无外是为皇家尽心。身正不怕影子斜,御史们也不过是风闻,弹劾不到什么。”
潭典簿摇头道:“你年纪小,哪里晓得这里头的厉害。朝上那些大人们……唉,单是身子正,勤劳办差,未必就可以无事。
“你且与你师妹先回曹爷那里,还做你们的绞罗锦去,那是过了圣上的眼,皇后要用的东西,该当没人敢阻。这里的事,你们勿须再操心了。”
半途而废,贞锦依也不免有些沮丧,问道:“那些织工们怎么办?全都遣散了不成?”
潭典簿道:“京城召的自然就遣散了,木作处的还回他们本处。至于老桐他们嘛……桐师傅师徒三个仍交到曹爷那里安排,你们的织机总要有人来改调。旁的人,恕咱家就顾不了那许多了。”
看得出他这已是尽力维护,贞锦依不再多言,只由他安排,不久即回了外城的织锦仓房,与纾锦宛等人轮班织那绞罗锦。
这里加了人手,眼见着进度便有所加快,贞锦依又与曹典簿提了一下想要试一试回文锦。
曹典簿只说先顾眼前,待绞罗锦织成,可对上头有所交代,到时看情形再说。
贞锦依又问能不能多造一台绞罗织机,曹典簿沉吟片刻,也摆着脑袋说等等再看,其他的却不肯多言。
才来时,织锦司的几个管事的唯恐没有新制的织锦,时常来催问,如今有了新花样,却反推托,贞锦依发觉外头的形势恐怕很有些严重。
可此时工匠探亲访友的规定已经废止,织锦司的内监们口头上说让她们安心在外城仓房做事,实则将她们看管了起来。她们不但出不了皇城的门,就连织场的院门也出不去了。
消息实在闭塞,贞锦依既不知事态发展,更完全无法判断这回的弹劾事件到底会有怎样的影响,唯一能做的只是做着手头的事,静观其变。
幸而内监们看得虽严,衣食用度上并无苛待,贞锦依虽暗自悬心,明面上尚能安慰织锦仓房的诸织工,维持着正常的织造事务,不至人心浮动。
这时候消息灵通的内官监诸位有职司的大太监们也并不轻松。
石大人上了奏疏以后,各省又有几个地方官也陆续跟着上疏附和,除了忧虑织造制衣、珠宝玉饰、木作家具等业大费人工,奢侈浪费,更有痛陈下贱之人滥用绫罗金玉,大修家宅园林,以致礼制荡然无存,长此以往将动摇国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