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老恨铁不成钢地给了他一个爆栗:“你子,该坚持时痛快丢手,不该执着时偏偏犯倔,同你父君一个混样儿!”
却见壶老指着他连连道了好几声“你你你”,半也没“你”出个下文来,冀离腔里揣着的心随着壶老指点的食指而不安地抖动,内心愈发惶恐。
终于到了冀离这儿,他紧抿薄唇,像极了凡界那些一脸焦灼地等待科举放榜的文士。
见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壶老不摇头。
金乌微微一愣,旋即抚着手腕轻笑一声,淡淡颔首:“多谢费心。”
她呆呆地看着壶老,壶老却再未眷顾她半分,转而移向金乌,点头复摇头,让人摸不着头脑:“你这个子生就不凡,若是看不清勘不破,将来有你后悔的!”
壶老看着她摇了摇头:“能或不能,老儿如何知道?”
织影听得心里一沉:“不能么?”
正竖起耳朵准备聆听他的教诲,他却突然“咦”了声,两束目光又黏在她上,时间比刚才还要久,久到她已经毛骨悚然到开始麻木,金乌将要祭起法术,他才看够了似的缓慢收回,末了意味不明地叹了叹:“昨夜梦非醒,今朝醒还梦,明徒奈何……女娃娃,善自珍重吧。”
冀离的话叫织影回过味儿来,她恍然记起前一次来方壶山时壶老的那番话,不知这次又会是什么。
“女娃娃……”
“壶老。”冀离眼巴巴地等着他指点迷津,他却有意吊他胃口予以惩似的,足尖方向偏转,径自走向了织影。
过得片刻,石洞里钻出来一道深紫色虚影,须发全白,统统结成筷子粗的辫,尾部串着虎头铜铃,分明一副老顽童的形象,却不敢令人视。
冀离似有所悟,上前道:“壶老息怒,晚辈愚昧,还请壶老赐教。”
壶老骂骂咧咧地厉声喝出,大抵是动了真怒,带得串在胡须上的铜铃猛烈相撞,发出啷啷乱响,再加上石壁回声加持,浑坚的余音更是久久未绝。
“你们三个鬼头都是折腾的,老儿这把骨头还想多活两年!”
织影一听,便知不好,忙不迭出言相问:“壶老,为何——”
待得上的重重压力卸去,织影听壶老不满的语气道:“老儿当出言好心告诫,你们这两个娃娃却是一个也未曾听进去……罢了罢了,快走吧,往后不必再来方壶山了!”
她直起,只觉两束目光将自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看得她毫毛根根倒立,脑后风阵阵一般,扭头一看,金乌和冀离莫不是如此,心道这壶老深不可测,也不知看出些什么名堂来。
“壶老心怀高义,雅践于行,晚辈心意已至,便不多作矫了。”
对他这番话,织影丝毫不觉意外,对着石洞恭敬而认真地行了一礼。
只听他浑不在意地:“女娃娃,老儿替你解除反噬神引是为报故人旧恩,赠你《金匮注》也是不忍见其为书蠹所噬,白白浪费,能够学以致用亦是你自己的分,与老儿无甚干系,更无需言谢。”
金乌眼皮跳了一跳,紧接着迷糊道:“是么?”
“不是么?”织影恻恻地笑了笑。
金乌一拍大腿,作义愤填膺状:“是了,帝君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