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衣口袋(下)
漓沫父亲得知噩耗后悲痛了很长一段时间,爱说爱笑的那个中年人变得沉默寡言,黑色的短发渐渐被悲痛的白发侵占,人也消瘦了许多。
漓沫父亲变卖了在县城里所有值钱物件,只带了他的裁缝工具来到那间小平房开了一间寿衣店,终日呆坐在门口望着远方,盼望着女儿阳光的笑容出现在面前。
黑仔已经长大他做了一名司机,常年东奔西跑求得许多偏方,虽然不能正常与人沟通也能勉强发出几个单一的字。
这天黑仔的卡车在寿衣店门口坏了,要等第二天后救援人员才能到达,他在门口下了车点燃一支烟,也顺手递了一只烟给门口的老杨。黑仔试着想和他交流,但老杨总是很排外,没有回应他。眼神无意对视间,老杨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黑仔惊讶的愣住了。心里面狂呼着,右手小指。
他想到二十年前的黑手套,右手小指缺少的那个人。他明白老杨应该和真相有关联的人,甚至就是那个黑影。所以好奇心驱使他说出借住的话,老杨机械性的点了点头。
夜风袭来,黑仔缓慢的走进寿衣店。眼前对比二十年前的陈设显然是天翻地覆,所有的小木椅凳都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口棺材,没有开灯的情况下要是借助窗外的月光观看显得让人毛骨悚然。从前漓沫老师站在讲课的那面墙壁前已经挂满了各种颜色的寿衣,旁边两个房间空空荡荡,已铺满灰尘,剩下一间卧室是老杨起居的地方,因为没有多余的床位,老杨开口说了一句话,你睡我这里我有地方睡。黑仔即使在外奔波见过不少世面,但那句话却让他心惊胆战,那声音听起来低沉沙哑像是喉咙被割破血液喷出在声带上发出的声音,黑仔没有多问就在卧室里睡下了。
黑仔半夜醒来,应该说他一直没有睡,他时刻注意着有什么响动,断断续续的声音让他猛地一惊坐在床上。那声音像是快窒息一般,听了良久他决定走出卧室查看究竟,走到大厅时划亮了一根火柴。墙壁上那件显眼的红色寿衣不见了!黑仔努力抑制自己的情绪,继续往前走着,火柴最后熄灭那一刻他无意间看见那两间空房子虚掩着,于是他又划燃了一根火柴朝那两间房间走过去,刚到门口一阵微风就把火柴扑灭了。裤带里的火柴盒由于惊慌手滑掉在地上,发出闷沉的落地响声,月亮被黑云挡住所以没有光线提供给他寻找火柴盒。他俯身蹲下用手掌在脚边周围慢慢的摸索,摸到墙根脚边,即使铺满老茧的右手还是可以感觉出他摸到了毛茸茸的物体。他慌忙的撒开手,下意识的叫了一声,随后惊的一下站起来。这时房间里传出小而尖的叫声,像是在挣扎,黑仔定下心神,让自己冷静下来。冷汗大滴大滴的流过脸颊,随后飘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黑仔鼓起勇气一脚踢开小门,一个黑影雷电般跳出窗外,木窗大开着,他马上跑到窗前伸出头朝外四处张望,暗淡的月光下他一样可疑的物体也没有看见,缩了头回来,不安和恐惧充斥着他内心。透过一点微光进来他低头看见了自己的火柴盒,上面有几滴液体落在上面形成的图像,他将火柴盒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原来刚刚发出的滴水声响是自己的汗珠。他放松了一口长气,他准备再次划亮火柴的瞬间脚踢动了什么毛茸茸的物体,穿着拖鞋的黑仔很敏感的感觉到了,他点亮火柴,原来是一只老鼠不过已经有点血肉模糊了,原来血腥味就是这里传出来的,那之前在门口墙脚边的那毛茸物体也应该是这只老鼠,窗外跑出的那黑影应该是山里的野猫,他这样解释这些现象安慰着自己走出房间。
黑仔定在原地仔细回忆刚才那窒息的声音来源方向,确信无疑声响是在棺材那方向传出来的,他试图划亮火柴可是汗水已经沁湿了火柴皮,无法获得亮光的黑仔屏住呼吸试探性的往棺材方向走去。那间红色寿衣又挂在了墙上,接二连三的奇怪现象让黑仔陷入无比恐惧和焦虑当中。卧室突然发出声响,黑仔惊慌的跑到卧室打开了灯,原来是老杨,惊魂未定的黑仔看见老杨后更为恐惧,老杨依旧是那种语气对黑仔说了一句:“我来拿东西“黑仔呆滞的点了点头,老杨走出卧室,黑仔一直盯着老杨脚底下那双红色寿鞋。
天亮后救援队提前到了,黑仔象征性的向老杨道谢。老杨面部没有任何表情做回应,就如同死人一般,还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老杨的古怪彻底让黑仔相信他和二十年前那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决定暗中调查此事。
借助货车司机职业的便利,他暗中调查老杨的来历,黑仔夜晚经常把车开到可以监视小平房一处山路拐弯处。可是一连几个夜晚夜静风平,白天的调查也一无所获,没人知道老杨的来历。黑仔脑海开始梳理二十年前那夜的黑手套,还有那个黑影,以及前几天夜晚不知在何入睡的老杨,最耿耿于怀的还是老杨那右手的断指。
啊!救命啊!
一声喊叫惊醒了还在贪睡的村民们,随后报了警。第一目击者是一位村民在破晓时上山采摘药材,他告诉警方事件的经过,他在采摘药材的过程中路过一块大石旁发现一只少了左边眼睛的死狗,本想荒山野岭也许野狗争抢猎物被同伴咬死是正常的,可是在狗旁边却有一颗溃烂的人头。
警方迅速展开侦破工作。
居住在本地的老村民告诉警方,发现断头的山是村里二十多年前一名货车司机意外跌死的山,迷信的老村民一本正经的说是那座山是被诅咒的,所以多年以来本地人是不会去那座山的,而采摘药材的那位村民是刚临时搬来这里居住的,所以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经过对报案人以及全村的排查后,警方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对象,那颗断头和死狗的来源才是追查下去的线索。
小李从周围养狗的人员查起,啊华从最近失踪人口排查,法医的同志尽快检验断头利用电脑技术还原死者样貌。队长掷地有声的安排着工作,他坐下来深思着。
他原来是二十年前那个小虎,他刚上任富民县城的刑侦队长。就发生了一起无比离奇的断头案。一阵乌云吹过天空,很快又散去,刘虎队长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激动。
几个星期下来侦查队员一无所获,法医也没有太大的进展,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法医检验出狗的死亡原因是身体里特殊药物反应致死,并且狗的生殖器官被阉割,左边眼睛缺失是尖锐的利器所致,声带被严重破坏。警方更加确定凶手是一名残暴的变态杀手。
在排查那座山头几天之后,现场没有发现死狗之前的脚印。所有警察撤下山,接连几天下了几场大雨,如果雨前没有获得有价值的线索,那在雨后未能侦查出的脚印势必被雨水冲刷消失,警方开始陷入迷茫。
警方在夜间发现了正在山路弯道处监视寿衣店的黑仔,黑仔的可疑行为让警方产生怀疑,随后被警察带到县城进行审问。
看见刘虎的黑仔狂躁起来,他知道眼前的刑侦队长是当年被冤枉判刑油漆工刘强的儿子小虎。刘虎见状,对黑仔进行了单独审问,黑仔的口吃很难表达出他真正的想法,于是他要来纸笔。中性笔在纸张上写出,'二十年前''断指人''刘强火''寿衣店'刘虎看见后瞬间眼睛瞪得很大,吃惊的望着黑仔,仔细想起当年一起上学的孤儿哑巴,他静下心来和黑仔交流,那天晚上他们一夜没睡,黑仔把知道的情况系数告知了刘虎,天亮后,刘虎眼睛显然是哭过了,他是激动的泪水,因为二十年前父亲的冤案将会得到昭雪。
黑仔的话指引了警方把调查放在寿衣店老板老杨身上,警方很快找到老杨,老杨依然面如死灰面对警方,配合他们做调查。寿衣店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物件,老杨年纪大了被特许在寿衣店进行调查,黑仔在门外和警员小李旁听着。刘虎没有用居高临下的口气逼问老杨,他递上一支烟给老杨自己也点燃了香烟。他缓缓的说出:叔,当年我是在这间小平房上学的孩子,我的老师璃沫离奇失踪,学校被烧,父亲被冤死。刘虎话音刚落,老杨嘴唇开始抽搐着,眼泪夺眶而出,他开口了,他的语气不像上次和黑仔交流那般恐怖低沉,反而显得铿锵有力。老杨知道刘虎能够将二十年前的事调查的水落石出,说起了他的故事。
四十五年前做裁缝的老杨认识了当货车司机的李杰,李杰乐于助人,性格豪爽,而老杨是个热心肠经常请李杰到家中喝凉茶,时间一长二人友谊深厚。老杨的媳妇慧秀生了一对龙凤胎,因为当时经济条件的拮据和慧秀的身体不好,所以抚养两个孩子是比较困难的,正好老杨得知当时李杰夫妇没有生育能力于是准备把女儿交给李杰代为抚养,并且做了四根铜币手链分别佩戴在一家四口手腕上,以便将来能够相认。可是女儿漓沫只要离开父母的怀抱就会大哭不停,老杨和慧秀商量决定,把老杨家族天生遗传的断指男孩阿河交给李杰夫妇代养约定成人之后双方相认。可能因为割舍了自己的骨肉,遭天谴了慧秀在漓沫断奶后患了大病去世了。几年后李杰也发生意外去世,当时的通讯和交通极为闭塞,老杨寻找阿河养父李杰和养母极为困难。漓沫在一天天长大,老杨需要照顾漓沫渐渐地把所有心思放在漓沫身上。
说到这里时,眼泪奔流过老杨苍老的脸颊。他大声的哭喊到,他对不起阿河对不起李杰夫妻。门外的黑仔听到这里瞬间想起二十年前那个断指年轻人,随后冲了进去,磕巴的对老杨说:“当当时我我我还很小,但……但是……我……我……我看看……看见……见了二……二十年前……前那……那个夜晚……晚,发生……生火……火灾时,有一……一个……个黑影……影,我……我我还捡到到了一直黑……黑手套……套。”
刘虎激动的抓着黑仔质问,那你当时怎么不去找警察说明真相,害得我父亲冤死?黑仔望着刘虎,没有说话,眼神里充满无比歉意。在旁的老杨也质问黑仔起来,问起当年阿河养父养母的死因。黑仔把黑手套放在桌子上,继续磕巴的告诉老杨,当时黑仔还没有出生所以不知道李杰的死因,是后来当孤儿吃百家饭的时候只是听村里老人说前段时间发现断头的山是被诅咒的,当年阿河的父亲在山上意外跌落死亡,所以几十年来没有人上山。老杨松了一口气。此时队长刘虎认为山上必定有着不可忽视的线索,决定再次上山勘察。
化验结果出来了!断头DNA为男性,大约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死因不能明确判断,不过死亡时间确定有半年以上。
这一报告令众人发掘出新的调查路线,警方围绕四十岁至五十岁间的失踪男性展开调查。很快在县城里一建筑工地得到重要线索,据一名工人的笔录说道,之前有个中年人木匠,都叫他老李,右手小指缺失,已经离开工地半年了,但是去向不知。
得知这个消息的老杨大为惊讶,心里涌上不详的预感。
而队长刘虎经过仔细的分析,加上黑仔提供二十年前的线索,初做判断。二十年前的纵火案失踪案以及前久的断头案在某些方面上有着必要的关联。加上工友提到他经常在一个小本子上写东西。
敏感的刘虎注意到了那个小本子应该和断头案以及阿河的失踪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