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这么大的雨你还打电话,不怕被雷劈吗?”
我没工夫跟他耍嘴皮子,直接问他,“俞舟以往去新吴是次日回,还是当天回?”
张子洋想了想,说道:“不好说,今天周五,他没准儿顺道去看看他姑姑。”
“有姑姑家号码吗?发我,你找人定位一下他的位置,宿山塌方了,我担心他。”
张子洋很快发了我一个电话号码,我拨过去也是没人接。
一辆连着一辆的救护车激荡起半人高的水浪,呼啸而过,雨势大得让人绝望。司机载我到高速路口收费站,不肯往前去了。相关部门已经开通救援专线,宿山下那段公路限行了。
“小姐,雨这么大,很危险,我劝你还是回吧,我拉你回去,免费的。”司机是个好人,我道了声谢,开了伞,踏入雨中。
往前走了不远,水已经有膝盖那么深了,汪洋一片。我全身湿透了,索性就把伞当做探路棍,避免自己掉进什么洞里。
离宿山还有一段距离,那边的救援声急促迫近,看来情况比想象得还紧急。
“干什么的?快回去!”有两个人跑过来拦住了我。
“大哥,我是此次救援主医院的护士,刚在家里接到电话,参与救援的,快让我过去吧!”
“不行,太危险了!”他们拉我进了大棚里,拿了雨衣给我。
我头发都在淌水,好在手机还能开机,只是没信号了。
他们让我等着回市里的救援车一起走,现场很乱,我趁他们不注意,钻进了警戒线。
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场面,天地间没有路了,山石混着泥土叫嚣猖獗,混杂声里,新吴那边,夜沉沉,不见归人。
风雨如晦,跌撞而过好多人,却都不是他。
我跟着救援队抬了两个人,天就完全暗了下来,灯光下的雨,雪亮如刀。大风撕裂了雨衣上的帽子,我睁不开眼睛了,寸步难移。
“晓如——”一个虚弱的声音叫停了我,我心惊胆战地回头看,那张血污的脸,不是俞舟!
一秒地狱一秒天堂,我失了力气,跌在冰凉刺骨的泥水里。
那人伸出手来,抓住了我的脚踝,雨水冲刷去他脸上的血污,他一张脸是不正常的苍白色。
是陆明。
他显然神志不清了,我大叫求救,医护人员跑了过来。只是陆明一直抓着我,嘴里念叨着“晓如”。
他受伤了,血染红了一片,他紧紧抓住我的手冰凉得骇人。医护人员试图将他拉开,试了几次,他都不松手。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就是晓如,那你听不听我的话?”
他的眼睛里有了光彩,虚弱道:“晓如的话,我都听。”
我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你先松开我,配合医生治疗,你放心,我不会走的,我陪着你,好吗?”
陆明的腿伤不是很严重,但流血太多,需要及时送去医院。医护人员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他一直看着我,神色紧张又无助。
医生将他抬上车时,他目光在我身上流转,手悬在半空,试图抓着我,我咬了咬牙,跟上了车。
陆明陷入昏迷之前,对我说:“晓如,有句话,我一直没有机会对你说,我爱你,很爱。”
车里的人都静静地听着,我伸手抹了把眼睛,不行,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终于,我伏在膝上失声痛哭。
气象台说,这场大雨三十年才遇到一次,我来宜市不到一年就遇上了。
都说深情人难得一见,命里注定我能遇上。
绝望,委屈,伤感,忧虑……种种情绪,混着呜咽的风雨声,击垮了我最后一道坚强防线。
到了医院,我径直去找张莹,运气不错,今天她值班。我一身泥水,头发淌着水,她看到我,吓了一跳。
张莹即刻拿了衣服给我换,我喝了半杯浓热的感冒冲剂后,就跟她要雨衣,打算再去宿山。
“你还要去?你疯了!”张莹抱着雨衣,不肯给我。
“你不给我,我也要去,必须去。”
我一直联系不上他,只觉得那里离他近点儿,我才安心。万一,他受伤了,我要陪着他。他要是好好的,在忙着救援,我也想早点儿见到他,陪他一起,我有好多话想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