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牵着池鱼进屋：“以后那个人再来，你就替姨娘赶出去。”

小池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蹦一跳地跟在我后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眉间满是孩子特有的天真，我心里蓦地变得柔软。

幸好，幸好还有池鱼在，还有她陪着我，生活才不至于永远笼在黑暗里。

三月初九，大宸援助祁国得胜回朝，众位将士在明政殿论功行赏，许清涟军功卓越，当属第一，顺理成章地接替了柳巽护国大将军一职，丞相之位由太傅徐荆暂代，抚松连升三品，成了威武将军。

抚松回朝后向萧景荣请旨来见我，我闭门不见，青时因我而死，我实在无颜见他。

抚松就立在门外，甲胄尚未脱身，他的声音低沉，压抑着巨大的悲伤。

“昭仪娘娘，臣十日后将迎娶青时过门，届时还请娘娘出席为她送嫁。”

我无力地闭上眼睛，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终究是谁也护不住。

从那日起冷宫就变得热闹起来，许多红绸被宫娥用托盘托着送进来挂在宫里各处，院子里的杂草也被除尽重新种上了娇艳欲滴的花。

我抱着手捂站在门口平静地看着忙忙碌碌的宫人，浑身如坠冰窟一样冷。

明明是萧景荣亲手杀了青时，他竟然还能这样平静地为她举办婚宴，听着万民高呼万岁，盛赞他皇恩浩荡，恶心，真是恶心！

我扶着门框呕吐起来，池鱼从屋里跑出来拽着我的衣角问：“姨娘，你怎么了？”

我蹲下身拍拍她的头告诉她我没事，打发她玩去了。

十日后，抚松在将军府举办婚宴，萧景荣特许我参加，我很早便起来梳妆，镜中的我脸色很差，身子微微浮肿，再也没了往日的颜色，再艳丽的胭脂也遮不了憔悴的脸色。

抚松候在宫外，见了我行了一个大礼，从我手中接过那套大红嫁衣放进迎亲的花轿中，手指在嫁衣上停留良久，细细摩挲，喜娘提醒他吉时快到了他才不舍地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渐渐西沉的太阳，转身上了马。

我将一盒首饰带上了我乘坐的马车，这是我给青时准备的嫁妆，早就备好了，从舒窈苑迁出来时萧景荣没收了我所有珠宝首饰，这还是我对萧景荣以死相逼留下来的。

只可惜那身嫁衣我还没来得及看她亲眼穿上，曾经我还调笑她，等她成亲时我要亲手为她梳妆，而今已然物是人非。

那时的青时多快乐啊，桑榆也还在，重锦宫每天都热热闹闹的，自从桑榆死后，好像所有人都变了，事情朝着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下去。

马车后面还跟着几辆车，上面是一箱箱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那些是萧景荣赏赐的，我不愿把我给她的嫁妆和他的放在一块儿，他不配。

迎亲队一路吹吹打打，从长安最繁华的街道走过，驻足观看的人很多，但都是远远的看着不敢近前来，怕沾染了晦气，直到抚松命人洒喜钱才争先恐后地涌过来拾掇地上的碎银，再道一声新婚快乐。

抚松微微笑着对他们拱手答谢，回头望着花轿的目光柔和。

我实在想不到，一个果敢刚毅的男子竟会在众人面前湿了眼眶，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只要稍一闭眼就会有泪珠滚落，但他没有，只是扬起嘴角笑了笑，硬是憋了回去。

迎亲队绕着长安城转了一圈，抵达将军府时太阳已经落山，万家灯火，亮如白昼，夺目的灯火仿佛要把漆黑的天幕撕裂，欢歌笑语，言笑晏晏，长安城一派繁华。

只是我的青时再也看不到这等繁华的盛况了，这是她的夫君亲手为她布下的。

从马车上下来时，入目便是悬着的匾额上的将军府三个大字，门上挂了两盏大红灯笼，门口石狮子上还挂着红绸，将军府的人已在那里等候。

我在宫娥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转身又将池鱼抱下来，抚松也下了马，站在花轿前，迎出青时的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