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我伸出手来,广袖垂落似流云:“阿枝,你再等等,我一定会让你坐上后位,你会是大宸最尊贵的女子。”
“臣妾惶恐。”我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陛下身为一国之君,当以天下为先,现下朝堂不稳,山河动荡,儿女情长理应暂且搁置。时辰已晚,陛下不是说还有许多奏折未批吗,也应该回去了。”
他神色平和,带着一向宽仁的笑意:“放眼六宫之中,也只有你才会赶我走了。也罢,晚膳也用过了,那我就回去吧,你自己紧着些身子,不要病了,每次你一病就是大半个月不见好,着实让人担心。宫里要是缺什么东西尽管去库房里拿,我同他们说过了,你去要什么他们都会给的。”
我回之以落落疏朗的一笑:“劳陛下惦念着,臣妾一切安好,重锦宫有姝妃娘娘照应着也不缺什么东西,陛下大可放心。”
目送他离开后我才回到房里,只觉得头疼得很,夜风一吹后背也凉飕飕的,我紧了紧衣服回了屋。
其实一开始我还没有觉察,但静下来这么一分析我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一切事情都明朗起来。
我实在讨厌别人骗我,好像我一直都活在身边人的谎言中,所有爱我的不爱我的都在骗我,我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们骗的呢,明明,我都一无所有了。
我进屋时池鱼已经睡下了,发出轻微的鼾声,故渊还守在他床头撑着头紧张地看着她,一边用手替她驱赶蚊虫,脸上毫无倦色,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萧景荣特许他今晚留下来照看池鱼,时隔这么久,他终于肯将故渊还给池鱼了。
我心底着实羡慕池鱼,有这么好个哥哥陪着她,反观我一生,懵懂入红尘,而今一个轮回已过,终其所得不过大梦一场,孑然一身,也不见有人伴我左右。
我缓步走过去用宫扇给他扇风,他回眸对我笑了笑:“姨娘,陛下走了吗?”
我笑:“都用完膳了不走难不成还要留下来过夜吗?”
他细心的将被角掩好,睫羽微垂,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姨娘,其实你错怪陛下了。陛下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为你登后位铺路,他是个明君。”
我讶然:“你不恨他?”
他摇摇头后又点头:“恨过。但后来不恨了。姨娘,你知道桑姑姑是怎么死的吗?”
我蹙眉回眸,有些不明所以。
“当日问筠在明玉宫认罪伏法,所有罪证都指向你,陛下在朝堂上被无数人催促要重惩于你,桑姑姑知道你心性善良定不忍让重锦宫众人跟着受罚,所以才去找了陛下要替你顶罪,陛下和桑姑姑都是在护你啊。至于我阿爹阿娘,他们自然是无罪的,但君子无罪,怀璧其罪,阿爹阿娘的出现本就引起了长孙皇后的忌惮,她怕露出马脚,才故意设计陷害他们,将他们抓捕后就封了他们的术法所以才无法脱身,那木娃娃身上确实有咒法,百口莫辩,阿爹阿娘也无可奈何,饶是陛下也难保他们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