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去世后,谢春只身去过湖北,她要去找妹妹。可当时谢雨走得那样匆忙,走得那样坚决,没有留下只言片语,没有妹夫任军的详细地址,什么信息也没有。偌大的湖北,怎么寻找?她暗天黑路,如同大海捞针。
谢春抵达武昌火车站时,时值半夜,她饿极了,火车站附近的街头,夜宵品种极少,她看到大家都在呼哧呼哧地吃着武汉热干面,她也叫上一碗,拌上芝麻酱和调料,不知是辣椒放多了,还是水土不服,天快亮时,她在小小的旅店里上吐下泻,半天竟上了十多次卫生间,拉得人虚空,连门都出不了,整个人快支撑不住,熬到第三天,还是昏昏沉沉,她担心把命赔上,只好悻悻回到了浙江。
几十年后,她还多次为那次的武昌之行感到惋惜,不吃那碗热干面该多好,在那小旅店还多坚持几天该多好,她曾萌发过再去一趟的念头,可随着年岁的增长,她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也不知妹妹是否还在人世,可谢春老人的心里,依然藏着诸多牵挂和不舍。
目前,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已交给儿子姚程东在打理,姚程东为人忠厚,淳朴善良,睿智能干,事业一步一个脚印,集团公司各方面发展得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如今,谢春老人已有70多年了,身板还硬朗,心情舒适时,她还经常去所属的公司看一看,转一转,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那些门卫保安都认识了这位和蔼可亲的奶奶。老伴几年前病逝了,身边没有了陪伴,谢春老人把公司的每一位员工都当作自己的亲人。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普通,“春雨袜业”几个字闪闪发亮,下午两点多钟,谢春奶奶在二楼的小房间喝了一杯绿茶,吃了一小块甜点,她想一个人下楼去逛逛,晒晒太阳。
任苇三人来到“春雨袜业”公司门口,公司很气派,共六楼,厂房林立,深色大理石外墙下面树木丛生,窗明几净。任苇按照招工简章上的说明,准备去二楼人力资源部问问情况,奶奶和叶叶在门口等着。
奶奶太累了,十几个小时一直静坐在货车上,几乎没合眼,她心中波涛翻滚,老家越离越远,有生之年不知是否能再回去。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陌生的气息,令奶奶张皇失措,头昏脑胀,她抱着叶叶,阳光,有些刺眼,风,吹得人生烦,谢雨奶奶用那件深褐色的围巾裹住乱发,低着头,在门前的台阶边上似睡非睡的眯着,如吹落在天边的一片云,如茫茫海上的一艘船。
谢春奶奶从一楼大门走出,往台阶慢慢走下,看到台阶上蹲着一位老姐妹和一个小孩,老姐妹估计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吧,衣服上布满了尘土,一双鞋快磨破了,褐色的头巾上有几片飘落的树叶,善良的谢春奶奶轻轻地帮老人将头巾上的树叶拿下,她估计这位老人是太累了,很想把老人叫醒,请老人到楼上喝杯热茶,吃点东西,但又不忍心打扰老人的休息。
谢春奶奶向街对面的医院走去,今天,奶奶要去医院量量血压,测测血糖,已和固定的保健医生联系过,边走边叹了一口气:普通人的日子啊,真不易!
这世间本就如此,有人住高楼,有人躺马路。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