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苇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住宿地,刚才和姚一帆的意外相逢,就像闪电袭击一样,令人不可思议,她的心就这么被点着了,可霎时又变成了一堆灰烬。
她告诫自己,在寻找他人之前,先要去寻找并且找到自己。容颜可以不清丽,但内在的精神不能消散,灵魂消散的直接后果就是**的松弛。
面对奶奶和叶叶,任苇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她把水果递给了奶奶和叶叶,叶叶欢呼雀跃。她打来一盆清水,把头埋进去,洗去脸上的灰尘,也洗净内心的孤独。没有姚一帆的日子,她已渐渐适应了孤独,适应孤独,就像适应一种残疾。
思往事,惜流芳。易成伤。拟歌先敛,欲笑还颦,最断人肠。
任苇调整好思绪,把床上散乱的衣物叠好,换上干净的床单,再为奶奶泡泡脚。还有五分钟,又要开始加夜班了。
由于任苇的传授,奶奶也学会了包装袜子,可以帮衬任苇一把了,她和奶奶干活的时候,叶叶有时陪她们聊聊天,有时给大伙唱唱歌,有时,看看小人书。困了,就去仓库小憩一会。仓库面积不小,里面堆积着如山的袜子,包装过的和没包装过的,分类放着,有时订单多时,工人们中午不回宿舍,就在仓库里打个小盹。
有几个男工烟瘾很大,经常在里面抽烟,虽然工厂明文禁止,但这些人总是憋不住,会偷偷地吸上几口。
上午十点左右,任苇和奶奶正在把袜子装盒,突然,仓库方向传来浓烟,一阵焦味随之而来,身旁的女工捂着鼻子大呼小叫,你推我拥,一个个争先向楼下跑去,任苇和奶奶慌里慌张地随着人潮涌到楼下。
刚在楼下站定,从二楼的仓库里传来了哭喊声,任苇才猛然惊醒,是叶叶在哭,她刚才在里面睡觉。
烟,越来越浓,从二楼往楼下逼来,伴有小火苗蹿出。已有两位保安打开了灭火器,冲向二楼,无奈灭火器威太小,一切无济于事。
任苇安顿好奶奶,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奶奶的头巾捂着嘴巴,立即向二楼冲了进去,顺着叶叶的哭喊声,任苇艰难地向前摸索,在朦胧中,凭着感觉抓住了叶叶的手,蹲在地上,冷静地分辨方位,抑起叶叶,向楼下撤离。火势越来越大,烤焦了她的眉毛,烤焦了她的辫梢,烤疼了她的脸庞,她一边深呼吸,一边用手捂住叶叶的嘴巴和鼻子,连滚带爬,不顾一切闯了出来。
门外,奶奶心惊胆颤。
消防车拉着刺耳的警报驶过来了,强有力的水柱直射过去,火势得到了控制,老板娘看着浓烟滚滚的厂房,捶胸顿足:“我好多年的心血就这样毁了,今后,怎么办啊!”工人们聚集在门口中,束手无策,跟着老板娘黯然神伤。
叶叶的额头被火烤痛了,再加上受到惊吓,神志紧张,任苇想带她上医院。对于老板娘,任苇心生怜悯,人家遭受这么大的灾难,不要给人家再添麻烦了,工资更不用讨要了,她和奶奶、叶叶到还没烧着的宿舍,简单地收拾了行李,悄然离开。
听说这儿发生灾情,谢春奶奶带着“春雨”公司的几位大爷大妈,前来慰问,按照“涛涛袜业”员工的人数,送来了几十份盒饭,到了饭点,首先要解决燃眉之急。身边的小公司只要遇到难处,谢春奶奶总是主动地帮上一把。
员工们排好队,井然有序地领上了盒饭,谢奶奶亲自给大家递上,最后,多出了两份。看到多余的饭盒,余静儿对谢春奶奶解释说:“五分钟前,有一位女工带着她的奶奶和女儿去医院了,她女儿有点小伤”
谢春奶奶端着剩下的两盒饭,有些纳闷,有些惋惜,有些惘然,有些怅然若失。
任苇带着叶叶找了一家私人医院,医生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说没有大碍。凭着记忆,任苇带着奶奶来到了一家人才交流市场,这个地方,是她上街购物路过发现的,今天,她走投无路,便想到了这儿。
此时,她有点羡慕那些小动物了,它们受了伤,可以自己跑到一个山洞躲起来,然后自己舔舔伤口,可自己呢?自己打碎了牙,也是和着血和泪,咽下。
这家是小唐镇最大的一家人才市场,位于袜业城的西南方向。她看到上面的“人才”两个字,心里一阵苦笑,如此残兵败将,怎么称得上“人才”?这个人才交流市场面积不小,顶盖是透明的蓝色塑料瓦,四周围墙用白色的泡木板组成。简易的墙上贴着各种各样的招工信息,看得出,这个市场的存在有好多年了。大大小小的老板挨着墙,面前摆上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传单和名片。找工的人们按着墙上信息的提示,自行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