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校长也爱好打篮球,四十多岁,正值壮年,中长发,眼睛不太大,无奈肚子有点大,海拨不够高,投篮技巧也一般。每次比赛,只要本方把球传到他手上时,对方好多老师都停止了堵截,连手臂也不敢挥动,任其一步上篮,勉强投进,接着,四周一片掌声。
校长打的不是篮球,打的是权力,是范,是唯我自尊,是居高临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但还是有人不信邪,那就是肖家译。肖家译比蒙副校长高出一个头,很不识相,又经常和校长不分在同一组,每次蒙副校长运着篮球,准备一展优美的投姿时,他总会冲上去,一个严丝合缝的盖帽,弄得蒙校长很多次极不爽。
蒙校长担任“春雨高级中学”的总校长有很多年了,其中,国际部和艺术部都是“春雨高级中学”的分支。据说,蒙校长是以股份制的形式参与学校管理,他另外还经营着一个商城。春雨学校在民众心里虽有一定的口碑,但还是有很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对于蒙校长的管理理念和模式,很多老师颇有微词,这些意见慢慢传到了姚程东的耳里,睿智的他已有觉察,看来,注定会有一场“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变革。
很多个课外活动,只要有蒙校长的篮球比赛,声势浩大的啦啦队分成两个阵营。一组是蒙校长所属办公室的几位年青女教师,只要是蒙校长投进一球,她们大声尖叫,叫得花枝乱颤,叫得歌舞翩跹。另一组以姚晴为队长,只要肖家译投得一个好球,或是盖了蒙校长的帽,财务室和后勤处的几个女孩就手舞足蹈,载歌载舞,扭动腰肢。
中场休息,姚晴也是忙个不停,为肖家译递红牛,用毛巾擦汗,用手帕扇风。她的小姐妹们心里乐开了花,今晚又有聚餐了,买单的绝对是姚晴。
肖家译今天的篮球服真是抢眼,是上次姚晴为她购的。V字领,红色为底色,胸口的商标和衣服两侧的装饰条纹呈深灰色,时尚大气,简约明快,那胭红的色彩把他黑里透红的脸映衬得更加可爱,一旁的姚晴,恨不得一口吻下去。
一个下午,贝尔又来花房取点土,他要用一个废弃的盆子栽点大蒜,也顺路看看任苇一家人的近况,他常常惦念着,只是抽不出时间。
当他和女儿小蓓丝经过何思满门前时,他惊呆了:叶叶蹲在奶奶的身边,一个劲地帮着分拣垃圾,有用,或无用,她能做到准确归类,手脚麻利,看起来训练有素。头发蓬乱,小脸上全是灰尘,衣服脏兮兮的,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在扑闪着。
上次戴忆主任不经意的巡查,令任苇担心,万一触犯了学校的纪律,对真真对自己都不好,还是尽量把叶叶留在奶奶身边吧。
贝尔看到此景,心疼不已,他不相信世上还有如此不幸的小女孩。
他张开双臂:“叶叶,过来——”
叶叶停下了手里的活,擦了擦额上的汗,看了贝尔和蓓丝一眼,怯怯地应了一声:“叔叔好。”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望了望奶奶。
这个善良的外国人,给奶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奶奶说:“叶叶,叔叔叫你,你就过去吧,要有礼貌。”
叶叶走到贝尔跟前,看着蓓丝,声音极小:“小姐姐好。”蓓丝一头金黄色,白白净净,穿着得体,像一个美丽的布娃娃。叶叶有些自卑,连忙低下头,双手放在身后,她的小手实在太脏了,不想让别人看到,小小的人儿也有小小的自尊。
贝尔知道任苇一家人的处境,他蹲下身,捋了捋叶叶额前散乱的刘海,说道:“宝贝,叔叔出钱供你读书,你愿意吗?”
读书,对于叶叶来说,仿佛梦一样遥远,听到这位好心叔叔的话,她不知怎么回答,两行晶莹的泪,在小脸上冲刷出两道浑浊的沟沟。
贝尔安慰道:“小叶叶,不要哭,以后,你就和这位小姐姐一起上学,坐在一起,她中文不行,你要多教教她,做她的小老师,可以吗?”
叶叶立即破涕为笑,拉着贝尔的手:“叔叔,好的,我会帮小姐姐的。你对我妈妈去说一说,我希望得到她的同意。”她边说边把贝尔和蓓丝往小屋拉。
任苇每天五点半就起床,此时,她有一个短暂的休息时间正好补睡,迷迷糊糊中听到敲门声,她起床了。
看到门口三人,她愣了一下。贝尔说明了来意,最后,补了几句:“任苇小姐,我是想让叶叶帮帮我的女儿,她上学放学一个人太孤单,有了叶叶的相伴,我相信她从此会开心快乐的。”
任苇将所有的感激咽进肚里;“贝尔先生,我代表奶奶和叶叶感谢你。”
“那就一言为定。明天早上八点,小学部有校车在我们学校门口接学生,我来带叶叶一同前往,去我女儿的学校报到,后续所有的事情,我来处理。下午四点半,有校车送来,叶叶傍晚就可以陪你们了。”
人与人相处,说像阅读。遇上一本好书需要缘分,遇到一个好人亦是如此。
任苇心中久悬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叶叶读书一事,不能再耽搁了,可自己又无能为力。她实在太累了,不想装清高,不想一头扎进那美丽的忧愁里,还拚命地大喊叫命。面对贝尔,她怀着满腔的热忱和崇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