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已有一个书包，我不用花钱买新书包了。”叶叶从房间角落里找出一个旧书包，这是她和奶奶从垃圾堆里淘到的。

送走贝尔先生返回，任苇经过装有体育用具的小屋门前时，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响。门半掩，她轻轻地敲了敲门，不一会，里面走出一个人，任苇仔细一看，脱口而出：“圆圆！”

315宿舍的女生，任苇清晰记得，是晚上经常换衣服喜欢臭美的高个女孩。李圆圆表情很不自然，脸上一阵潮红，用手遮住额头。

这时，“咚”地一声，里面有什么东西绊倒的声响，任苇觉得奇怪：“里面还有谁啊？”

又有一位男生出来了，手里抱着两个篮球，他叫赵家屹，班上的体育委员，皮肤很白，属于奶油小生的那种，短发。他一脸镇定，心里素质极好。

任苇看到男生的嘴唇上残留着淡淡的口红，和李圆圆的是同一款。

男生很圆滑，面不改色地笑笑：“阿姨，这节课我们班是体育课，篮球不够用，体育老师让我和李圆圆过来拿的。”李圆圆在一旁也开始附和。

任苇心如明镜，但她不想说破什么，大家彼此心照不宣。

“大姐姐好！”叶叶过来拉着李圆圆的手，她认得这位漂亮姐姐，在宿舍见过无数次面。

李圆圆趁机往叶子的口袋里塞了一把零食，算作封口费，和赵家屹慌忙逃走了。她还记得田真真老师说过，高中生恋爱就是进入无底深渊，可是，当她潜下去，却发现里面也是前程万里，风和日丽。

课间休息时，几个女生围在教室后，李圆圆压低声音，开始进行她的小型新闻发布会：“你们知道吗，告诉大家一个秘密，生活老师住在足球看台后面那种暗无天日的小屋里，她的奶奶在帮着分拣垃圾，女儿叶叶也在帮着分拣垃圾。还有，生活老师以前也在那儿帮忙呢。”

“哇，一家人怪可怜的。”

“看来，我们以后要好好读书，不然，以后只有拣垃圾的命。”

“任阿姨应该有学问的，你们想想，她平时说话很有逻辑，也讲道理。”

“任阿姨像云像雾又像风……”

大家七嘴八舌，沸反盈天。

李圆圆几人把任苇老师当什么了？简直当成了小区外的电线杆，拿着蘸有唾沫的小广告，胡乱地贴上各式标签。钟莲坐在一边实在按捺不住了，放下手中的书本，语调很轻，却有分量：“你们这样背后议论人，有意思吗？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做生活老师怎么了？分拣垃圾又怎么了？一不偷，二不抢，靠自己的力气挣钱，干干净净，本本份分。”

众人一听，心中有愧，于是散去。

钟莲心细如发。有次她洗好衣服，去生活老师房间去拿衣架，房子半掩，里面没人，无意中看到了任苇老师包里的两本书，一本是柴静的《看见》，一本是余秋雨的《极端之美》。两本书，封皮有点旧，估计是从废书堆里捡来的。

包里没有女人应有的化妆用品，只有一支笔。书页上那些优美句子下面，画着一条条波浪线，或各种眉批和记号。

钟莲听袁彩萍阿姨谈起过，说任苇老师只读过初中，一个初中生能读懂《看见》，亦是不易的事，也可以理解为消遣，那《极端之美》书中的文采、学问、哲思，没有一定的文化素养，是很难品味出来的。普洱茶、昆曲、书法，三者哪一样不是阳春白雪？

还有，门口张贴的“学生寝室名单”上，任苇老师填写学生名单，字迹看似随意，实则体型恭敬，不苟言笑，装束严整，那丰腴雄浑的楷书，是班上好多同学都无法企及的。

她欣赏任苇老师的朴实，善良，和蔼，忍让。

凭第六感觉，钟莲认定任苇老师应是一位高人，只是目前遇上了棘手之事，迫不得已而为之。电影《一代宗师》里说，练武之人的三种境界是：“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任苇老师现阶段的人生应该处在“见天地”吧。

所以，当流言朝她袭来时，钟莲认为自己有责任去替她挡一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