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昊率领大军西出长安时，一位胡子花白，脸颊消瘦的老臣冲出所在的那一排内臣队列，拦住了宇文昊的驾，长跪在他的马前。

“大理寺卿，你这是做什么？”宇文昊眉头一拧，心下不快地问道。

宇文昊为人，最重名声和礼仪这些条文缛节的东西，相应的，也就极其忌讳出征前被拦驾这种事情。他本想发火，但面前的人是他父亲的家臣，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者、德高望重的大理寺卿赵季良，宇文昊只好压住了火头。

“老臣恭请主公三思，燕军来势汹汹，主公若是执意接收周灿的残军，怕是要引火上身啊！”这名为赵季良的老臣，一字一句，几乎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喊道。

“不过是两万燕贼而已，何足言道？”宇文昊语带不喜。

“主公不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乎？”赵季良身子不动，继续长跪在那里。

“嗯？你什么意思？”宇文昊有些警觉。

“老臣的意思很简单，主公此去陕东，当真是为了顺天应人，兵助义军不成？”赵季良在宇文昊出征前几天一直苦苦要求见他，怎奈宇文昊的宫人一见是他便称宇文昊身体有恙不能见臣，到了后来甚至就是直接将他往外推。

“既然同为义军，怎么能见死不救？同仁有难，理应倾力相援，大理寺卿不必再说了。”宇文昊脸上的怒意已开始掩饰不住，眼底深沉如潭，阴冷的吓人。

“主公，燕军的将领是察合罕家的长子，骠骑将军，领殿前都指挥司，人称大燕‘天维’的呼尔赫啊，此人自掌兵以来未尝有败绩，不过数年时间便将河南河北和山西三省的义军残害殆尽，燕军长于野战，以骑兵为主，并不善于攻城，我们应当效法先人，依托我三秦的地势之便，据崤山、守河口，以坚城为守，步步为营。万不可出平原与之决战，以已之短，攻彼之长啊！”赵季良的头在地上顿了又顿，已经磕出了血。

“赵季良，你不要不识抬举，他察合罕家的个个都是名将，我宇文家的就都是软骨头了吗？你为何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宇文昊终于按捺不住了，一张长方脸已经涨成紫色。

“还请主公三思啊！”赵季良以头戗地，再不抬起。

“哼！你不让开是吧，好，我让。”宇文昊说完，引马从赵季良的身边过了去。

人流随着宇文昊从赵季良的身边涌过，如潮水般在他面前分为两股，又在他身后汇合。赵季良像是海中的一个孤岛，在茫茫的大海中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道义。

“父亲，起来吧。”宇文昊及大军已经完全走出长安城后，人们也随之散去，一个年不及弱冠，布衫麻衣的少年走了过来，跪在了地上，请自己的父亲起来。

“把我的头颅挂在城墙上，”赵季良说，“我会在这里等着主公的消息，等到主公战败之时，我也将自尽以谢先君。”

“父亲！”少年大惊。

但他的父亲没有容他多说一句话，只是留给他一个沧桑而决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