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宇文昊在率军到达蓝田的第一天时与呼尔赫在阵前打了个照面后，双方便再也没有起过任何交集，别说大战，双方士兵连基本的摩擦都不曾有，每到饭点前后，三支军队甚至会同在灞河中取水作炊，有时见了面还会相互打招呼。

简直就不像三支敌对的军队在打仗，倒是三支友军在蓝田举行友好交流。

呼尔赫是故意这么做的，他严束燕军士兵，故意示宇文军和周军以好，等待决战的那个时机到来。

渐渐地，燕军驻扎在城楼上士兵发现，周灿的军营中，每到饭点时扬起的炊烟越来越少了，起初只是外围的几个营盘冷了火，而仅仅是七天过后，就连周灿所在的中军大营都开始不再有明火燃起了。

周灿的河南义军断炊了。

事实上，第三天的时候，周灿的部队便吃光了从河南带出来的存粮，这也难怪，他们从洛阳撤出时撤得匆忙，有的士兵连武器都没带上，更何况是粮食。而宇文昊在接济了周灿五六天后，也终于收回了援手。

原因也同样简单，宇文昊自己部队的粮食也不够了。

军中不可一日无粮，粮一断，军心就乱了，周灿亲自去宇文昊帐下请求了两次后，得来的粗米粮不过是又让士兵撑着喝了几天稀粥。粥喝光之后再去宇文昊那里，却再没要来一粒粮食。

到了第七天，周灿的军营中已经闹了几场骚乱，平息下去后，周灿已经是焦头烂额。

无奈之下，宇文昊和周灿几次主动攻击燕军，却都被挡了回来，每到天黑之前，燕军索性全部回城，闭门不出，任城下陕西话中夹着河南话的骂声夜以继日的响起。

周灿和宇文昊求战而不得，打打不了，逃更逃不了，只要大军的营口稍一动，燕军就杀了过来。来去如风，战退皆不得，两支军队当真是进退维谷。

但他们也没有痛苦很久。

第九天的凌晨，看着火候差不多了，呼尔赫便命令部队倾城而出，在城外列阵以待。

乾明六年，蓝田县北的山野，呼尔赫率领的两万余燕军和宇文昊的四万宇文军、周灿的一万四千余河南农民起义军展开了会战。

从数量上看，燕军处于绝对的劣势，宇文军和周军加起来将近燕军的三倍，而且他们多是本土作战，熟悉关中的水土和风物，燕军则是远道而来，虽然夺取了蓝田城，但却不能退而守之，更不能进而攻之，随时面临着被包围的危险。

所幸，呼尔赫带来的燕军虽然只有两万，却全部都是燕军中的精锐骑兵部队，虽不善攻城和守城，论野战却是举世无双的。也因此燕军不仅没有被包围，相反，还围歼了几股宇文军的小部队。

三声震天雷响过后，燕军已经集结完毕，近两万控弦之士在马上引弓以待，只等呼尔赫一声令下便可发起冲锋。

“将军，下令吧。”阿难在呼尔赫近左旁劝道。

燕军的对面，周军已经集结完毕，正在准备列阵，而宇文军少经沙场，此时连中军都尚未到位，左右两翼还在陆陆续续地往中军靠，正是趁其尚未列阵完毕，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的好机会。阿难跟着呼尔赫从北打到南，又从东打到西，拿下了不少硬仗，对战机的把握已经有了相当的火候，此时周军因着在河南河北吃过燕军大亏的关系，反应迅速，早早地就集结完毕，而宇文军却是刀锈马肥，兵无斗志，更没有多少身临战场的觉悟，面对‘落燕时代’一等一的强大军队燕军，竟然还在不紧不慢的集结列阵。

不知道是不是阿难的错觉，他左估量右估量，燕军所有士兵基本都集结在阵地上了，但是数量却不对，再怎么算也不到一万五千人，即使除去守城的两千人，还有近四千人不见踪迹。

四千人，这不是小数目，几乎是一支五万之众的汉人军团中骑兵团的总数了。但燕军素来有分兵的传统，就是这本阵的一万余人，也分成了三个小军阵，呈品字形钉在阵地上。

一眼望去，呼尔赫的脸上一如既往的目光炯炯，眼中胸有成竹，阿难作为呼尔赫的伴当，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知道呼尔赫打仗有自己的决断和计划，所以他一句话说完后但不再多说，微低着头等着呼尔赫的反应。

但呼尔赫却没有下令，似乎没听到一般。

“是啊，将军，快下令吧，弟兄们都等不及了。”过了一会，呼尔赫身后一位方脸阔颌，狮鼻虎须的凛凛汉子也扯着嗓门吼道。

这方脸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日后独当一面，撑起北燕朝廷半壁江山的悍将，博也忽。不过此时的他还是个初出茅庐未经多少磨炼的燕族少年，军职也只做到了偏将，列先锋营下。

“不急，等等。”呼尔赫面不改色的回答道，他的眼睛却定定地看着对面的两支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