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长空一片渺茫茫,清水卷起万丈波。
长相思,那是青鸟落泪,满楼皆风雨,空长叹,丝绢鸳鸯绣落点点逝去,不想恨,情是毒,无解,唯有相守相爱得缓解。
长相思,相传自苗疆,乃天下毒物之最。中蛊之人如若背叛自己的爱人,每日必会遭受蛊虫撕咬其心,蛊虫食尽其肉,吮尽其髓,最后蛊虫自七窍出走,空剩一张干瘪皮囊。
阿黄踱着小方步,小脚丫子偶尔踩到枯枝叶上“嘎吱嘎吱”响。
红药站在“尸体”前,瓷脸煞白,手心微微起汗,暗暗里咽了口水,不自觉攥紧手中的扇柄,微过度用力,纤指血色尽无,心中犹有面鼓,一直“咚咚咚”响,闷热的天气,如水面蒙上层厚油,水分子和余热无处挥发,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叫人喘不过气来。
烦躁的天气与紧张的心狠狠碰撞一起,相互交融黏腻,压抑的气息,天空灰霾沉寂,积叠的云裹住整片天空,仿佛一切活物皆被罩在同个玻璃罩子中,相互关联又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可快些,别犹豫不决。”龙王在一旁催促她快些儿行动。
“要不。。。还是你来!”红药刚想把烫手山芋丢给龙王,不料其眼神如刀子般杀过来,红药一时背脊阵阵发凉。可谓前有豺狼,后有猛虎,上下皆不是。
“要是救的是坏人怎么办?”红药停滞不前。
“本王自会掐死他。”龙王阴阴一笑,一口白牙晃人眼儿,是可怖至极。“可快些,休要再磨蹭。”
龙王耐心有限,也是看不惯她犹豫不决。
红药暗地里深吸口气,心中默念咒语,举起扇儿来,对着人轻轻扇了扇,手不自觉有些许轻微颤抖,扇完扇子她像后有猛虎穷追,逃也似的跑到龙王身后像鹌鹑一般缩着。
“没救活!”龙王狠狠弹了红药的脑袋儿。
“什。。。么。。。?”红药捂住被弹疼的地方,眼泪儿汪汪,下一秒豆大的泪珠儿就掉下来。
“本王可有教你用白面扇他吗!”龙王准备伸手在弹她。
“唔。。。那我再去扇他。”红药红着眼眶,痛死啦,这条龙真是讨厌死了。
红药磨磨蹭蹭,一步三回头踱到男子一米远的地方,左看看右看看。
“还不快些!”龙王眼里有些许火苗燃烧,树立于一旁的绿木此刻无论微风如何轻抚,是动也不动,连落叶也不曾掉落一片,就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可是要是我就活了他,别人知道了都来找我怎么办?要是他说出去怎么办?”红药在这最后一刻总算想到今日如若种下此因,日后它果要如何办!
“你不说他不会知道的!今日谁要是散播消息出去,明日本王便诛其全族!”龙王极其凶狠的吼红药,前半句是告诉她的,后半句却是对周围各路精怪的警告。
红药再次举扇,轻轻扇了扇眼前的人,红的一面灼灼似火,金灿灿的蜂皇自扇中飞出,绕着红药来回飞动,金翅颤动,嗡嗡作响。
“拜托你啦。”红药对蜂皇说。
蜂皇离开红药,绕着地上的人飞了一圈,便飞回扇中。
红药拿着手中的扇子,无措的望向龙王。
龙王嘴角噙笑,游戏正式开始。
红药见他嘴角含笑,想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儿,还是赶紧溜走为妙。
“咳。”红药正欲溜走,忽听得地上之人有了响动便又驻足观望。
果然是好奇害死猫。
地上的人先是手指轻动,尔后睁开双眼,眼中一片清明。
红药眼中多了些许激动之色,却是不动声色暗地里观察地上之人的异动。
“唔。”地上之人尝试坐起身子来,又奈何手臂无力支撑,及是狼狈。
“公子你醒了?”红药看他愣是半天没有坐起身来,赶忙上前搀扶他坐起。
“多。。。多谢姑娘,可是姑娘救了在下?”男子一张白脸毫无血色,在那黑压压的眉毛底下,双目却是漆黑有神,剑眉星目,配上一张薄唇,极是阴柔俊美。
“呃,我看公子昏倒在我家门前,想必公子是中暑了。”红药见他坐起来了便赶忙退开至一边。
“姑娘可否告知是如何救治在下的?难道姑娘就是这山中的神医?”男子望向红药,神色激动,脸上因激动多了些许红潮。
“我。。。我。。。”红药不知如何开口,犹如毒辣太阳底下的蚂蚁,团团转。
“内人并没有医治公子。”龙王不知几时来到红药身边,左手端着个瓷碗,瓷碗上横放着一棵鲜草。
“这位是?”公子望向红药。
红药老早躲到龙王身后去了,偷偷伸出手拉扯龙王大人的玄袖。
“这位是内人,我是她的相公。”龙王一语差点噎死红药,背后的红药偷偷扯他的玄发表示不满。
龙王回头瞪了她一眼,眼神里皆是不想暴露一切皆听本王的。
男子眼神询问红药,红药偷偷露半个头,不料刚好与男子眼神撞上,“呃,这是我相公。”
龙王极其满意,右手像抓小鸡一般从背后把红药扯出,揽入怀中,右手扣死在她腰上,纹丝不动。
任凭红药如何挣扎,背地里搞些小动作。
红药脸儿愈发滚烫,红若杜鹃花,娇艳欲滴,垂下头,暗地里却是偷偷使劲儿,不过那都是打在棉花上,软绵绵。
“我娘子看你晕倒了,以为公子中暑了,便嘱咐我回屋端碗水过来,这不我刚从屋中出来,便见公子你醒了。”龙王瓷碗上还横躺着棵绿油油的草。
红药一看那草便知是他在门口随意扯的。
“公子喝碗水罢,还有嚼此草的叶子便可祛除暑气。”龙王居高临下,太阳照射下他的影子犹如庞然大物,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吞入地上的人。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小生今生有幸得公子及夫人所救,没齿难忘,他日定当报效公子和夫人。”地上的公子接过瓷碗,满心感谢。
“我是尤三,这是我娘子红儿。”龙王报上家门。
“原来是尤公子和红儿姑娘,在下柳樊原,乃清宝村人士。”柳公子也报家门。
“柳公子,你先嚼片叶子再喝水才能祛暑。”龙王出声阻止柳樊原喝水。
“谢谢尤公子提醒。”柳公子放下瓷碗,扯下一片叶子,含入口中,慢慢咀嚼,青涩酸苦的味道直冲味蕾,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只得端起碗来,喝口里面清水帮忙吞送下肚里。
“既然柳公子醒了,我们也便不送了。”龙王示意红药,红药上前去把瓷碗收回。
“你怎么这样!”红药小小声质问龙王。
“你说这株路边野草。”龙王传音入耳。
“不是!”红药知他暴怒无常,阴晴不定,单用野草捉弄他人也不出奇。
“待会他自会求于我,又何必着急,娘子。”龙王邪魅一笑,这一刻好似天下万物都失去颜色,唯独他的笑闪尽耀眼光华。
“你。。。你。。。你。。。”红药再次羞红脸,这个臭流氓!
“尤公子。。。在下。。。”柳樊原站在原地,羞难开口,踌躇不前。
“噢,柳公子有何事?”龙王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柳樊原,黑眸中尽是洞悉天下一切的犀利。
“在下可否。。。可否在尤公子家暂住几日?”柳樊原红了耳根儿,“我本是入山替我那未婚妻子寻找草药,殊不知迷了路,又昏于公子屋前,本不好再叨扰,在下又实无地可去。”
“有何不可。”龙王应允他。
一旁的红药极为震惊,他不是极讨厌人类,视人类如蝼蚁,怎会如此爽快,其中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下找到草药便尽早离开,实在是叨扰尤兄和夫人了。”柳樊原本以为他们会拒绝他的请求,不料他们如此随和,倒是合了他的意,又惊又喜,静儿这番可是有得救了。
“柳兄不必客气,住下便是。”龙王此番好客着实吓着旁人,不过以他捉摸不透的性子,旁人也见怪不怪。
“在下替我那未婚妻子先谢过尤兄和夫人。”柳樊原双手交握于额前拜谢龙王和红药。
“柳兄客气了,你且随我等进来,我让下人给你安排房间休息。”龙王拉过呆愣一旁的红药,引柳樊原入了门。
头上是蓝黝黝的天,延绵无尽头,偶尔有小鸟儿飞过,也是匆匆忙忙。
“红花,绿叶。”龙王朝屋内叫了声。
“少爷,有何吩咐?”红花绿叶不知由哪个旮沓处冒出来,着实吓了红药一跳。
“带柳公子去后院厢房休息。”龙王说道。
“好的,少爷。柳公子请跟随我来。”红花引柳樊原去后院厢房休息。
“我们什么时候多了个后院的?还有这红花绿叶又是谁?”红药小小声问龙王,满腹疑问。
“虚虚假假,真真实实,何必计较那么多呢。”龙王三言两语打发过去。
“你倒是告诉我呀!”红药不依不饶,誓要知晓个明白。
“你知道吗!?”龙王给她一个眼神,黑眸中似有笑意。
“我不知道呀!”红药被他给问糊涂了。
“不知道就行了,你该准备午膳了。”龙王提醒她该备好午膳。
“我。。。。”红药心有许多疑问。
“夫人,绿菜已清洗干净,鲜鱼也已料理好,等您下锅翻炒。”绿叶出言打断红药的疑问,龙王趁机转身走开。
“你是谁?”红药逼近绿叶,背着阳光的脸庞上多了一丝阴暗。
“我是绿叶。”绿叶不惧红药的逼近,不卑不亢。“夫人可不要耽误了午膳。”
红药虽有千万疑惑,却还是不得屈服,极其讨厌这种身在局中却无从知晓的感觉,明明下一秒能拨云见日,却总是败在解连环局的那至关重要一步,越走越远,越陷越深,龙王确是玩得不亦乐乎,牵引众生。
红药不太情愿慢悠悠踱去厨房料理午膳,额角那几根随意乱摆的发丝如主人心境一般杂乱。
红药见时辰善早,也寻不着阿黄,淘好了米上锅,便独身坐在厨房门前发愣,她的脸此刻像一朵淡淡牡丹花,额角那几根随意乱摆的发丝便是牡丹的花蕊,白牡丹独自低头沉思,阳光调皮洒在其上,娇媚动人。
绿叶也不知躲到哪个角落去了,不见其影。屋中有人,却是极其安静,好似在陶罐中投入一颗石子,石子仿若被陶罐吞噬一般了去,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红药腹中有千万疑惑,问龙王,他似一早打定不告诉她;自己猜,好似总差那一个重要的环节,差一点触摸到真相,却还是散在雾中,拨不得云雾,真相早被万千云雾所掩盖,混混沌沌,不知所处何事。
周身云雾,思想也沾满水汽,湿腻粘连。
“红儿姑娘,红儿姑娘。”
红药思绪早飘忽到九霄云外,这会儿听见有人唤她,才回过神来。
“柳公子有何事吗?”红药回过神来,见柳樊原立于她面前,对着她的眼儿挥手。
“额。”柳樊原慌乱中收回手藏于背后,“我适才唤了姑娘好几遍不见答应,便走近瞧下姑娘是否睡着了,却见姑娘睁着眼儿,也不像睡着,怕是想事情有些出神了。”
“柳公子见笑,我只是发呆愣而已,经常这般模样,您第一次瞧着,有些奇异是正常事儿。”红药绝对不承认适才是在想事情,这一连串事情她串了又断,断了又串,一环又扣一环。
“早觉得姑娘是奇人,今日一见果然非凡。”柳樊原有意与红药拉近距离,好早日找得草药,救治病榻上的未婚娘子。
“柳公子见笑了,我乃一介平凡女子,手无缚鸡之力,素日里便是与相公在这野山中生活,哪有奇异非凡之处呢!”红药撇清一切,对于陌生人她总会有一定的防备心,毕竟不知心,好于坏,无从知晓。
“红儿姑娘心地善良,已是最大的非凡。”柳樊原极懂得夸赞他人,嘴儿犹如抹了蜜糖儿,哄得人开开心心,混混沌沌。
“哈哈哈,没有的事儿。”红药好似好开心,嘴角噙着笑,心里仿佛开出了花儿延伸至脸庞。内心却是毫无波澜,平静,无事献殷勤。
“红儿姑娘久居深山,可否听说过龙涎草!”柳樊原终于问出了他此番的目的。
“龙涎草?”红药首想到的便是龙王口水沾染过的草,难免一阵恶寒。“未曾听过。”
“红儿姑娘您且仔细想想,可有听他人提过?可知这山中何处有此草?”柳樊原依旧不死心,试图牵引红药回忆与此草有关的信息。此草对于他极其重要,关乎一个人的生命。
一草,一命。且不论有无此草,就算有,也是极其罕见稀有,怎会从一乡野女子口中得知,急病乱投医也不见得是上策。
“我。。。”红药欲开口却被忽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话语。
“夫人,午膳。”绿叶不知由何方忽然出现,阻断在红药与柳樊原中间。
“午膳你来准备就好了,何必叨扰红儿姑娘,姑娘家儿十指应当不沾染阳春水。”柳樊原讲得头头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