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严并不是被人刺两句便翻脸的人,但涉及到妻子,他沉了脸,语气不怎么友善道:“卢某人的确不如周大人有骨气,这么些年也没能给发妻添置一套头面,果真是两袖清风!”
“噗嗤——”
不知谁没忍住偷笑了,臊得周延光涨红了一张脸,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朝廷发下的俸禄实则也不低,偏他爱喝酒赌博,多年下来家中并无多的积蓄。
周夫人是个爱说长道短的,自家男人那点子事也拿到官夫人圈子里念叨,闹得人尽皆知。
卢严不在意方才小小的斗嘴,心里记挂着早上散朝时,崔景行说要代他去接妻女一事。
他觉得这般不好,崔景行已经帮了他太多,但这是他的事,不应该再将苦命的女儿扯进来。
谁都不是蠢笨之人,算起来与你无亲无故之人凭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你出手相助?
若不是有所图,谁还能是个无欲无求活菩萨不成?
崔景行那样富贵的人,总不至于是贪图卢家那点钱财吧?
唯一的解释……
长叹一声,卢严埋头翻看公文及账目,愁思饶上心头。
苏氏从范阳出发,一路平安无事,临了快到长安,竟还染上了风寒。
卢清楚只好衣不解带地照顾。
队伍停在城外不远处,苏氏头晕眼花还犯起了恶心,下了马车就开始扶着路旁的树干吐了起来。
见女儿满脸担忧,喝口许妈妈递来的水漱口,微微摇头安抚道:“无碍……娘身子骨好着呢,吐过舒坦多了。”
卢清楚哭笑不得,替母亲顺着背脊念叨着:“您瞧瞧,前几日让您多穿些还说自个儿不冷,这会儿难受了吧?”
苏氏想想也觉得可笑,一把年纪了还想着要将最美的一面展现给夫君,愣是不肯穿那臃肿的厚衣裳。
摇摇手,表示不说了,扶着女儿的手打算回马车上。
身后忽的传来一阵马蹄声,卢清楚抬首望去,只见两人打马而来。
为首那人逆光,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过单从那身形,即使几年后只见过一回,她也很快认出了对方。
到了近前,崔景行勒马而下,冲苏氏见礼,一派淡然道:“卢大人公务繁忙,无暇分身。我正好无事,便逾矩前来相迎,接二位前往卢大人府邸。”
苏氏张了张嘴,神色愕然的看向女儿,只见她面上波澜不惊,客气道:“多谢长公子好意,不过我与家母知晓府邸在何处,便不劳您费心了。”
什么话都能叫他说得冠冕堂皇。
卢严一小小的度支郎中都忙得不可开交,堂堂尚书右丞竟还闲得来管别人家事!
苏氏明知卢家欠了邢国公府人情,却又忍不住想起两个女儿可怜的遭遇,终究对崔景行摆不出好脸色来。
他并不在意,态度和煦道:“不必客气,卢大人如今入了圣上眼,作为同僚多照应一些也是应该的。他抽不开身,总不至于叫家眷感到寒心。”
“既如此,那便有劳崔大人帮忙开道了。”
苏氏语气不佳,黑着脸钻进马车里。
卢清楚略显尴尬,对他盈盈一福身,轻声说:“长公子别介意,我母亲性子如此,谁也拿她无法的……”
很苍白无力的解释。
崔景行眼中隐含笑意,负手而立,点头:“嗯,你也回马车里罢,这就入城了。”
他说得很随意,仿佛两人关系好得根本不需要计较礼节什么的。
事实上,卢清楚确实没觉得有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