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艰难地熬到天色将暗,琼脂去点烛火之时,又差点烧到自己的手。
直到天边已将将地擦黑,趁着陈帝去宣明宫陪沈昭容用膳的时分,裴贞婉才与琼脂拎了一包衣服,悄悄借着昏黄之色从紫宸殿走了出去。
一路去了御花园角落放置工具的杂间,二人匆匆换了不起眼的深色宫女服制,便悄悄向采办处的方向去了。
采办处皆是内监,并无宫女,因此二人也不能直接进去,只能在外侧的隐蔽之处暗暗观察。
这般站了许久,终于看见那个清瘦的身影,弓着身子出现,手中拿着的是几册似账本一般的的东西。独自一人的身影,垂着首,顺着宫墙的一边,那样缓缓地走动着。
走到裴贞婉二人所站的边隅不远处时,裴贞婉身影一动,便干脆利落的将那人拖了过来,掩映在宫室相隔的隐凹之处。
“高为?”
裴贞婉的这一声低呼,无法掩映的是几分心疼,几分生气。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在采办处?”
原本别过脸去躲着二人的高为,终是将头转了过来,低着头,略有些虚弱的声音:“小姐。”
听着这样虚弱的一声轻唤,裴贞婉看了一眼琼脂,夜色之中,少女的双眸扣在这高为的背影上,紧紧咬着下唇,强迫眼眶之中已蕴起的泪水不要坠落。
裴贞婉能感受到自己无法控制的一丝颤抖,伸手扶直高为的身子。清瘦的身形下,惨白虚弱的面容,眼下绽着一些黑青色,高为的眸子依旧几分闪躲,唇角带着几分强笑。
裴贞婉深深吸了一口气,扶住高为双肩的手掌用了用力气,复又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为咧着嘴笑着,在他人的眼中,也许是有些惨烈地笑着,缓声道:“小姐一人在宫中,高为来相助,也刚好补上消息传递这一条路。”
“糊涂!”裴贞婉的双眉皱成一团,自己也说不出,此刻是应该痛惜,还是盛怒,“你?!丁伯怎么也这么糊涂!”
高为依旧那般笑着:“小姐不要责怪干爹,是高为自己的主意。”
裴贞婉的手掌松了松,有些无力地垂了下来,看着琼脂一直死死抑制着情绪的模样,一时不知到底还能说些什么。她想过那样多的牺牲,可她从未想过,身边的人,用这样的方式来为她做牺牲。
“你,你何苦做这个选择。”裴贞婉这话说的无力,事实已定,她还能说些什么?
琼脂的泪水终于从眼中滚落,几声的抽泣也是抑制不住,悄然传出。
高为转过身,笑着问好:“琼脂,别来无恙。”
边隅之中立着的三人,便是这般相互隐忍、惨烈地站着,又是都在小心试探着,生怕试探多一分,便会触及对方真正的伤痛。
看着高为一直有些佝偻的样子,裴贞婉觉得心头仿佛有一把钝刀在磋磨着,闷闷地痛。压了压心中的难过,颤声问道:“你入宫多久了?”
“十三天了。”
高为笑着,惨白的面容在夜光之中,更是显得几分忧郁。
裴贞婉袖中的手掌拳了起来,指甲扣在肉中,死死地,才能压住声音中的颤抖,双唇抖了抖,终是几分关切,几分小心地问道:“还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