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至如归’，你本来就是客人，就不能与往常一般在书房‘紫霞阁’见面的，无忧还是想说服自己，这完全是因为欧阳森的缘故，他是尊贵的客人，才会安排在这里，才会安排这样的席面，我只是一个陪客而已。

然而，接下来的一段话说明所有的妄想只是一个虚幻的泡沫。

“这次你们贤伉俪来此，周山真是蓬荜生辉呀！”岫焉笑嘻嘻的说道，听起来有些嘲弄的味道。

这么突兀轻巧的一句话，原本小心经营的热闹景象就这么被打破了，场面一下子平静下来，本来就是汪伯伯与无忧愉快东扯西扯，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无忧懂了些什么，沉默低下头继续独自饮酒，谁都不理。

宴席的气氛凝重起来，谁都没多说一句话。

良久，“子夜，快给姑姑和姑父倒酒。”汪伯伯叹了口气说道。

原来他叫之夜，方才一直躲在岫焉身后，仿佛刻意躲着似的，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俊秀的模样像妈妈，眼底的天真像极了汪子宸，再次领略了命运的奇妙，感觉不是一个讨厌的小鬼。当初就是因为他，做出了嫁给欧阳森的决定。现在他们是一家子，而你被排除在外，甚至是陌生人。

方才给欧阳森斟酒还是爽朗的模样，到换成了自己这边就有些别扭了，不过说实话这小孩子真是可爱，满心满眼表现的不情愿，拒绝陌生人的态度到让人想起了小时候的汪子宸。

‘讨厌远道而来的客人’汪子宸幼时经常这么说，因为‘他们会破坏我们的生活’，这是十岁孩子的心声，主要原因经常被拉出去逼着左右逢迎，锻炼社交能力。

应该恨他，讨厌他，说他是惹人厌的小鬼，现在竟一点恨不出来，讨厌不起来，将冒出：“好可爱的孩子。”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无忧还是喜欢孩子的。”汪伯伯大声笑了起来，老来天伦之乐也不过如此，方才的皱纹也没有了，有一丝意味分明的味道。

“嗯！”方才故作矜持默不作声地欧阳森也微微一笑。

无忧瞅着他笑容便凝固了，放开了在怀里扭捏的孩子，继续自顾自地生起闷气来，喝起闷酒来。

自说完第一句话后，欧阳森还是他的表演了，寒暄，问候，对答如流，说得都是些玄门大事，无忧尽可能忽视席间的一切，仿佛事情与她无关，只有美酒佳肴方吸引她的兴趣。

尴尬无聊的宴会终于结束了，得益于欧阳森这位贵客，无忧吃了大餐，喝了美酒，无心周旋无聊之事，尽管食之无味犹如嚼腊，举杯消愁愁更愁。

欧阳森继续被留下与汪伯伯聊天，简称‘男人的谈话’，不知他们会谈些什么，而无忧以不胜酒力的借口随着岫焉回了松影阁休息。

刚出了凤凰台，那两个门童便出来磕头赔罪了，无忧挥挥手让他们退下了，连一句‘有眼无珠’都骂不出来。本来无忧打算要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当着众人的面更不好惩罚他们，想必是岫焉安排的结果。

看来那些小厮、丫鬟、婆子们已经知道这个破烂女孩的来历，不知从哪抱养来的丫头竟被汪宗主视为掌上明珠，更要命的是她还是出了名的尖酸刻薄挑剔的脾气。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如今身价倍涨，是大名鼎鼎欧阳森的夫人，虽及不上一宗之主的夫人，但是棋山欧阳氏历经百业，就连现在仙督汪伯伯都要让他们三分薄面，最主要的原因是现在的小宗主的夫人，现在的管家，曾是我的丫头，无忧这么安慰着。

刚刚醉醺醺地回房，岫焉有些哽咽道：“夫人要在这里住多久？”

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用得着你一个丫头管。这句话原本想趁着酒兴骂出来，算了，还是太伤人了，含笑道：“怎么了，好姐姐，你快回去休息吧。”

“夫人还那我当丫头吗？”

“当然不是了，好嫂子，我累了，之夜怎么样了，我看他快要睡着了。”

“我已经找嬷嬷看着了，他去爷爷房里睡觉了，既然夫人累了，那我就不打扰了，我想让人打水来吧。”

无忧闻了闻身上的酸涩味道，便赶紧与她寒暄几句打发她走了。

环视四周，小小的陋室，一明两暗，简单的装潢，无忧不是一个穷凶极奢的人，喜欢简单单调的东西，一张檀木茶几，小小的拔步床，窄窄的卧榻，一张流云行水的屏风，熟悉的摆设，与当初出嫁前毫无二致。

简单干净，无论如何，这些人还是蛮机灵的，在一两个时辰之内房间收拾的一尘不染，别看他们如此，行动能力还是一等一的高手，要不然也不会在富贵之所凤凰台做事。

玫瑰花瓣，沐浴松露，好久没有泡这样的澡了，躺在舒服的洗澡水里，洗尽了几天的疲劳，回想这几天的荒唐事，翻江倒海，犹如梦幻一般。

无忧自知应付不了如此复杂的关系，宴会到了半截竟不能自制，都怪欧阳森，被他辖制太久了忍耐也到了极限。原本发誓斩断一切，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所料，而今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真不知以后如何。

伴着腾腾的蒸汽，无忧舒服的享受起来，不到半盏差的功夫，静谧的梦境又被打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