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没想到,出世之后竟莫名其妙来到棋山,到了那个地方也就罢了,没头没尾的走掉也就没事了,心血来潮竟想起‘还剑’一事,都最后竟粘上欧阳森这么个大麻烦,推也推不掉。不是立志要做一个坏蛋吗,不是立志要做一个恶鬼邪神吗,倒做出还剑忠孝节义、礼尚往来之事,还可前尘纠缠不清,真想给自己一个巴掌。如果说上述事情还没有解释自己的愚蠢,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足以说明十年无风无雨的生活是一个舒服的摇篮,让自己由大人变成了孩子,倍感愚不可及。
“去周山找汪伯伯。”当初信手拈来的一句谎话竟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走着走着被携着跟着他来到此地,现下谎言成真了,在欧阳森的护送下,看来跪着也要完成。
经过三天三夜的路途跋涉,如何不情不愿还是艰难地来到了周山,这个自有记忆起便呆着的地方,欢笑、泪水、失望、绝望,酸甜苦辣揉捏在一起,真不知是什么味道,不过还是熟悉的味道,家乡的味道。
不要来,打心里还是想来,正如不要还剑,打心底还是要还剑。
站于门首旁,望着通行无数次的红漆大门,宏伟的高墙瓦壁,与棋山天然图画雅致清幽景致风格迥然不同,心里有一丝安慰与无奈。
沧海桑田,看门的小厮好像与十年前不一样了,之前的一个叫‘单右’,另一个叫什么来着,忘了之前的叫什么名字了,但是周山势利的氛围风气数十年如一日,都有一双富贵的眼睛,都有一身体面的功夫,更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这是从小对周山的印象,与棋山雅正之氛围大相径庭,不免打心底无奈的冷笑起来。
门首的二位小厮对欧阳森好像很熟悉,一直恭恭敬敬的样子,门首的位置一直是最下等的家奴干的事情。就算这二人再没有见识,不认识欧阳森,不识得一品灵器,但也会闻得欧阳森森的大名,或许未见其人,也不会不认得刻有卷云纹的尚方宝剑。
“二公子,请进。”二位小厮望见欧阳森,一路小跑,接过无忧和欧阳森的缰绳,打开大门,迎了进去,生怕伺候的不周到,大有巴结仰视的意味。
声音真是亲切,仰慕的眼神,再如何殷切备至,在欧阳森眼底也会视若无物,因为他就是那么骄傲,结果表现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然而那眼神到了无忧身上完全转变了,一副鄙夷的神情,毫不避讳的打量一个女孩子,唐突过分,一点尊重也没有。他们对她如此,也是因为身边人的缘故,完全看得出来,一切都表现的淋漓尽致。
无忧自知穿着简单,粗布麻衣,身上隐隐还有一股腥臭味,与一旁檀香味形成鲜明对比,感觉真是玷污了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感叹呀!同样是人,狗样看人低,真是一个捧在天上,一个踩在地下,真想骂他们‘有眼无珠’,突然发现自己的脾气比十年前好多了。
不过,这二位不知轻重的小杂毛要是真知道了她是谁,恐怕没有好果子吃吧。
可是,你早已不是周山的主人了,已经没有处置家奴的权利了,承认吧,十年前就已注定了结局。这事也是搞笑,想想不知几天前棋山的门童怎么样了,好像因为我的突然离去勉强躲过一劫,但应该不会,因为欧阳森赏罚分明,任何事情记得清清楚楚,只不过一切宕后罢了,《礼行记》冒犯女子好像还是重罪,应该不会轻易放过。
竟然有心思想旁人的事情,不过掂量着别人的磨难还是一种幸福的事情,这就是魔鬼的想法,不过现下该想想怎么办吧。你早被踢出去了,干嘛还回来,真是找不痛快!
周山半山腰间,坐落一块平地之上,偌大地方,玉宇琼台,朱楼画栋,人间富贵奢华之地,梦中的皇宫大院也不过如此吧,穿过长长的走廊,登上了百阶之梯的凤凰台——周山宗主的迎客之地。想必棋山的小厮们早早通报了。
果不其然,迎接的是王湛望——现任周山宗主,一直亲切的称呼他为‘汪伯伯’,因为她一直知道她不是他的亲生孩子。
或许小厮并未通报詹无忧的名字,对他们而言算是可有可无之人,毕竟谁也掩盖不了欧阳森的光环,他是那样的咋眼!所以,汪伯伯有些措不及防,命人叫了子宸等人过来,乌泱泱真是一大家子。
还有汪小宗主——汪子宸,幼时的玩伴,现在应叫‘子宸哥哥’,他的夫人汤岫焉,以及冒出来的一个小鬼头,躲躲闪闪的一双仇视的眼神。
十年时间,或许会冲淡一切,包括感情,包括你从前的关系,因为一切都是利益。
笑容,迎客的笑容,还是一个样子,看着与十年前没什么两样,但似乎冥冥中已经发生了变化,无忧尽量装着忽视这一切,毕竟有些尴尬,一个疙瘩在心底久久打结。
“无忧,真的是你?”三人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汪伯伯和子宸哥哥直呼名字不会别扭,而岫焉则例外了,纠正一下,奇怪的应该是我,应该亲切的称她为嫂子,她早已不是我的丫头了。
“无忧,你当初到底怎么了?”
“究竟怎么回事?当时我们都以为你死了,所以......”埋葬了,无忧心里给他们补充一下。
“......”
哔哩啪啦说了一大堆问题,无忧时而摇头,时而沉默,因为有些问题需要她自己寻找答案,良久他们也就不问了,方从悲伤中缓冲过来,打心底感谢欧阳森不计前嫌。
汪伯伯老泪纵横,无忧扶着他完全的脊背安慰着,瞧见他的白发多了许多,有些心酸,这么坚强的男人竟会如此失控,‘父亲’两鬓如霜白发,皱纹多了几条。无忧尽最大的努力忽略汪子宸他们,不能看,因为一开始一切都是错的。
再度的欢聚,无忧失控了,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了,无忧的心有一丝抽痛,浅浅的不易察觉,人都是感情动物,悲伤的温暖也是有温度的,烫伤了人。不过与这伤感的重聚极不相称的是欧阳森冰冷的眉眼,冷眼旁观着一切,所有人都清楚他内敛不轻易宣泄感情,所以团圆的氛围没有把他包含在内。
汪伯伯一向彬彬有礼,礼教有方周到万分,这次单独把客人晾在一边也是第一次,可见我的归来对他触动很大,当然对周山所有人触动很大。
接下来便是于凤凰台上叙些别后之情,无忧只与汪伯伯谈话,早有心理准备和盘算,不想初次见面弄得不尴不尬,其余一概不理。
闲言少叙。‘回家’已有半个时辰了,因为顾忌汪子宸一家人,总有些分神,时间也就过得很慢,缓缓地熬到了周山晚宴时刻。周山晚宴历来如此,历来都有一定之规,棋山二公子是颇具盛名的名士,菜肴按顶级所做丰盛无比,让你觉得宾至如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