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雪龙正焦躁间,耳边忽听见传来“吱呀——”一声。
喧嚣躁动的战场上,这轻轻的一声显得格外突兀又杳不可寻。
威将军策马循声望去,只见镇远关城门张开了一条缝隙,仿佛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随后一股烟尘自门中涌出,金戈声、銮铃声与喊杀声荡然炸响:有守军自城中杀出了。
“敌袭!列阵!”
殷雪龙扬刀冷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吗?
看来他已算到守军会有此举。
镇远关胆敢出城交锋,这已在殷雪龙的计划之内,却超出了苍狼勇士的意料中,但丰富的战斗经验仍令他们迅速做出反应。八千苍狼勇士只片刻间便列成阵势,钩镶架起、弯刀探出、弓矢校准,宛如一只怒发戟张、蓄势待发的刺猬。
司马嘉齐,你究竟还有什么花招可用?
烟尘渐渐散去后,数百甲胄铁骑出现在殷雪龙面前,上千只铁蹄似乎并不打算停歇列阵,而是借势向敌军发起冲锋,这些骑军的甲胄并无制式,军器杂乱无章,但每个人眼中皆燃烧着炽热的战火——倒是不可小觑。
为首一人纵马扬刀来势犹疾,正是镇远关总兵“镇远刀”司马嘉齐。
二人隔空四目相对,竟能从对方的眼神中望见一丝火热。
苍狼国虽是师出有名,但殷雪龙与司马嘉齐之间却并无死仇,他所想的尽是马踏中原替妹寻凶,以报此不共戴天之仇;而司马嘉齐虽然守土有责,绝不肯让北境骑兵踏过镇远关半步,可他对殷雪龙的丧妹之痛又感同身受。自昨日两军对垒见招拆招以来,司马嘉齐的奇谋诡策便令殷雪龙颇为欣赏;而殷雪龙那一箭之威与漫天豪气亦使司马嘉齐心生感慨。
若不是战场之上兵戎相见,他们甚至有机会成为朋友。
可事到如今,他们却必须在战场上决出胜败与生死。
司马嘉齐将城头防务交托于千夫长林森,自己则披挂整齐提刀上马亲临瓮城——赤天雷率领三百铁骑早已等候多时。他乃是一关之主,也有几分江湖豪气,方才虽与殷雪龙一番虚与委蛇,可心中亦对“赌刀”一事耿耿于怀。
“镇远刀”自出世以来未尝败绩,刀下所戮亡魂少说也有数百。司马嘉齐有着自己的骄傲,这骄傲是由无数鲜血与头颅浇铸而成的。面对殷雪龙直白的挑衅,他自然不能藏头缩尾避而不出,于是便临时起意藏身于铁骑队中,再打算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殷雪龙,纳命来!”
话锋还未落地时,刀风便已铺天盖地。
镇远刀长九尺,重逾六十四斤,全力劈下时有挟天裂地之势。这一刀又快又急,直取殷雪龙右肩劈落,宛如于半空中划过一道滔天水幕。
此招名为“伏龙吸水”,乃二十四路“镇远刀法”的起手式。
殷雪龙耳朵听见、眼睛看见时,手中的九牙长刀也已顺势扬起。嘴角虽冷笑犹存,心中却不敢怠慢,左手托刀盘,右手推刀杆,他用了一招“苍鹰展翅”,随后耳边一声惊雷炸响,又是两声慌张失措的马嘶,嘈杂的战场似乎在轰鸣过后变得安静了。
两柄举世无双的九尺长刀终于撞在一处。
“好刀!”
同样的两个字,几乎同时出现在两个人的脑海中。
“也吃我一刀罢!”殷雪龙大笑一声,丝毫不在意自己被震荡酸麻的臂膀。他纵横沙场数十载,经历过的战事亦有百余阵,还从未有人胆敢对他先手出招,司马嘉齐则是第一个。
这样的对手,当然值得他认真对待。
九牙长刀周身轮转,九只银环交错碰撞,伴随着簌簌冷风声呜咽呼啸,刀锋直奔司马嘉齐脖颈劈去——司马嘉齐玄甲黑袍、盔胄俱全,只有脖颈处有一丝缝隙——长刀如瀑,这一招再朴实不过的“平沙落雁”竟也有如此惊人的威势。
殷雪龙人称“殷一刀”,临阵出刀以快而狠闻名北境。这第一刀的凶险绝非平常之辈可以招架。
“来的好!”司马嘉齐却毫无惧色,镇远刀心随意而动,手随心而转,刀随手而擎。长刀倏然扬起,宽阔的刀刃竟有十分灵巧,刀尖轻轻点在九牙刀的刀盘之上,将这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道飘然卸去,正是武学中名易实难的“四两拨千斤”之法。
“殷一刀也不过如此。”司马嘉齐笑道,“曾听人言,威将军殷雪龙凡临敌时只需一刀,便可斩下敌将项上首级。今日一见,亦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哈哈哈哈——”殷雪龙不怒反笑,银环亦随着他的笑声颠簸碰撞,“中原蛮子难道只会口出狂言吗?再看我这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