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第一刀被司马嘉齐以“四两拨千斤”之法轻易破解,但殷雪龙刚猛的刀势却没有消散在柔劲之中。反而回手一刀借力打力,长刀由下而上挑出一招“海底捞月”,竟比第一刀更为凶狠迅疾。
刀光如雪。
刀者,百兵之胆也。
而刀客之间的拼杀较量,攻守进退皆系之于“力”与“势”,若能于对阵时先手出招以势压人,便已是胜了一半;刀客一旦占得先机,后手更要步步紧逼、得势不饶人。殷雪龙第二刀仍然借力打力,力道与气势更上一层楼,转眼又劈出了第三刀。
“泰阿压顶”。
“当啷——”司马嘉齐双手举刀奋力架开,沉重的刀势令他座下的青鬃马也耐不住后退两步,口角鼻腔中吞吐着更为沉重的气息。而愈发酸胀的臂膀让他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儿。
殷雪龙的刀势似乎如浪潮拍岸般愈来愈强。
可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九牙刀并未给他片刻思索的功夫。两匹战马错镫之际,殷雪龙的第四刀已呼啸而至——这一刀劈向司马嘉齐的后心——闻其刀风,已可知其刀势。
司马嘉齐不敢有丝毫怠慢,镇远刀以“君子背剑”式护住后心,刀杆勉强架住破风而来的九牙刀锋,迸溅四散的火花令周遭空气也变得翻涌躁动。若非青鬃马纵蹄疾行,这一刀的力与势还要更加霸道。
“叠浪刀法!”
司马嘉齐终于想起这种层层叠叠,愈战愈强的刀法,中原江湖名之曰“叠浪”。昔日已故剑客“三奇剑士”范无奇正是将这种刀法化入剑法中,才有了七剑之一的名剑“叠浪”。可惜一切已是俱往矣。
而想要破解这种刀法,“四两拨千斤”几乎是最差的选择,柔和缠绵的招式只会让“叠浪”愈演愈烈,直到即有天下至柔也无法抵挡。
司马嘉齐将战马圈回,喘息声随着渐缓的马蹄而稍稍平静。
“殷雪龙,可敢与某再战三百回合?”司马嘉齐将长刀前指,颔首冷然道。
“哈哈哈哈——你莫不是被本王劈昏了头?”殷雪龙亦是面含冷笑,双足轻点狼头镫,踏雪乌骓如风似箭,九牙长刀追云逐日。“叠浪”之势汹汹尚未退去,他自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
长刀一起一落,转眼间已劈至天灵。
可就在刀光落下时,他却分明瞥见了司马嘉齐的双眼——那双眼中竟是掠过一丝疯狂。
“你也来尝尝某这一刀罢!”
话到、人到、刀亦到,司马嘉齐于情急之中并未选择举刀招架,而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右手擎刀劈出一招“龙归东海”,刀锋直逼殷雪龙的天灵盖。看这架势,若殷雪龙毫无顾忌地一刀劈落,司马嘉齐的刀锋亦可顺势斩入他的头颅。
难道司马嘉齐想要同归于尽?
说时迟那时快,殷雪龙连忙收刀招架——他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命丧于此处——可如此一来,之前积蓄已久的“叠浪”刀势便也化于无形。
殷雪龙的这套刀法共有十二式,可他在战场上最多只劈出过七刀,北境十国虽有勇士千千万,却无人可抵挡“叠浪刀法”的狂猛攻势。如今司马嘉齐不但挡下四刀,更将他的刀法一一破解,这同样也是头一遭。
故此殷雪龙虽然心中赞叹,手中的长刀却依旧不依不饶。两个人、两匹马、两口刀厮杀在一处,转眼已是酣斗过五十余合,“叠浪”之势终究已过,两位宿将于短时间内只怕是难分伯仲。
而战场当然不止这一处。
此时就在不远之外,赤天雷率领三百铁骑已杀入苍狼阵中。尽管他手擎铁锤骁勇善战,所到之处皆是一片血肉模糊,但毕竟麾下只有区区三百余众,还未曾将敌军阵型冲破,便已被钩镶与弯刀层层裹挟进退两难。披甲骑兵无法蓄势冲锋,其势就已经折损了一半。
远在城头之上,十几名苍狼勇士仍与守军奋力搏杀。
灰狼头盔上的雕翎已不知被劈到何处,身上的皮甲与棉袍亦是破碎不堪,钩镶上多了几道纵横交错的斧痕;石望山也没好到哪里去,铁盔被生生削去一半,胸前的护心镜已经碎成七片,手中原本两柄车轮板斧,如今只剩下右手还握有其一。
血肉与残肢几乎遍地皆是,可他们已然无法从中挣脱,若无法杀死眼前的敌人,就要被敌人杀死,除此之外再无别的选择。
乌云聚合,雪又落下。
这场战争方至热闹处,又要几时才能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