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怪。”
“那你怪罪王母娘娘吗?”太上老君揶揄道。
墨龙轩心里一突,仍是道:“不怪王母。”
“你啊你,竟是一点不恨?”太上老君无奈地摇摇头,“墨龙轩,你明明自命不凡,又才思过人,为何总是唯唯诺诺,畏畏缩缩,不敢直吐心声?”
墨龙轩心中一凛,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墨龙轩不言语,老君继续道:“修道之人,自当勇猛精进,一往无前,似你这般瞻前顾后,优柔寡断,不过自误耳!”
太上老君如此问话,显得十分突兀,可谓一反常态,但字里行间中,却又透露着一股亲近之意,仿佛提点墨龙轩是理所应当一般,墨龙轩心下不禁有些触动。
想起青牛的嘱咐,墨龙轩觉得应该坦诚相告。
“我不恨王母含血喷人,更不恨老君见死不救,这是我心里话。”墨龙轩正色道。
“那你为何这般恐惧?不敢任事?凡事畏首畏尾?”老君追问道。
“因为我怕死!”墨龙轩默默低下了头。
“这就奇怪了,”老君讶异道,“你既贪生怕死,为何又胆敢在御前痛斥王母娘娘?”
“因为还有比长生更重要的东西。”墨龙轩道,“即便是死,我也要选择选择自己的死法。”
“噢?竟还有比性命更重要的事物儿?莫不是证那三千大道?”老君继续追问。
“比性命更重要的不是长生,”墨龙轩抬头望着太上老君,认真道,“是自由。”
太上老君眼中一丝欣赏之色,一闪而逝,问道:“这自由,为何物?”
墨龙轩沉吟良久,思忖道:“自由是一种‘追求掌握自身命运的心态’,即便命运无法完全掌控,自己也应该追求‘尽可能多的选择’。拥有想做某事的能力——我既可以选择这样做,也可以选择那样做;拥有拒绝某事的可能——我既可以选择不这样做,也可以选择不那样做。”
“既然你爱自由胜过爱自己的性命,那你最怕的就是丧失自由吧。”老君笑问道。
“不!”墨龙轩直视太上老君,严肃道,“我最怕的是没有力量!”
太上老君闻言,不由得侧目。
“要掌握自己的命运,要追求可能存在的自由,就需要力量。而力量这东西,我可以不用,但不能没有,没有比丧失力量更可怕的事情了。自己没有力量,那是一切休提。所以玉京金阙上,我不怪老君,也不恨王母,我最恨的,其实是那个毫无反抗能力的自己。”墨龙轩缓缓道。
太上老君眼中闪过复杂且又欣慰的神彩,又很快就回归平静,抚须颔首道:“老道一会儿要去一个地方,你要不要随我来?”
墨龙轩微微一愣,对老君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有些错愕,随即恍然道:
“敢不从命?!”
墨龙轩午后而至,此时已是黄昏。
红霞弥漫,夕阳无限,老君和墨龙轩二人,立在学堂石阶之前。
黄昏的余光落下,把众人的身影拉长,兜率宫弟子已经三三两两从学堂散出,沿着石梯拾级而下,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