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良速度最快,冲到黑蛋面前急声问道:“咋回事,你四爷爷要打你娘?”
“嗯!”
黑蛋猛力点点头。
与此同时,曹安堂也跑到近前,问都不问,拽住黑蛋的手就往村里跑。
“回去看看。”
几人飞奔,带动的全村人都往回去。
曹兴民老太爷那可是全村最敬重的人,曹业生敢欺负太爷,谁都饶不了他。
广阔的农田瞬间空了,除了几头牲口依旧趴伏在阴凉地里,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
那头老黄牛时不时晃一圈尾巴,倒像极了自行车车轮转动的样子。
进村的大路上,两辆自行车并排而行。
其中一辆上骑车的苟大友抬手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天气燥热,但他心里却是比吃了冰镇西瓜还舒爽。
“牛记成同志,真没想到你这位镇上的第一书记还要亲自到各个村跑一趟视察工作啊。”
一句感叹,换来旁边骑自行车的牛记成单手连连挥动。
“技术员同志,以后别说这种话了。干革命工作和职务没有关系,都是为人民服务。组织上信任我,让我进步,还让我专管农村互助合作工作,我不能骄傲自大,而是更要认认真真脚踏实地做工作的。”
“对对,牛书记同志的思想觉悟就是比我高。”
“哎,光思想觉悟高还是不够,自身素质也要过硬,农村互助合作方面的工作事项,我也是要向各位技术员同志学习的。尤其是你,苟大友同志,祝口村那么落后的局面,在你的领导下发生改变,全村积极垦荒搞生产,这很快就要成为全镇学习的榜样了,我当然要来这里看看啊。真要是成效显著,苟大友同志你还要和我一起去别的村指导一下呢。”
“一定的,一定的。让农民群众的物质生活水平提高,是我分内的责任。哎,牛书记同志,前面那个路口拐下去,就是祝口村了。”
“我知道,苟大友同志,我比你熟悉这里。”
牛记成笑着,转动车把,顺着小土坡向下骑行。
顶头的烈日让人有些睁不开眼,牛记成扭扭脖子,继续刚才的话题。
“苟大友同志,你的工作我是肯定的。不过,有些事情我必须和你讲,农民群众生活水平提高,光从物质上解决还不够,更需要精神上的水平提高。我昨天去县里开会,得到了县委组织的指示,农村封建思想残余要清除,扫盲运动要展开。很快就会有知识员分派到各村镇帮助农民同志识字解放思想了。”
“真的吗?那是好事啊。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共同提高,我们的工作做起来也会更容易的。”
“对啊,思想解放从来都不是一纸空谈的。不过要说起来,其实你来的这个祝口村算是我们镇思想解放最早的了。去年就有县里的妇联同志来这里指导妇女解放工作,反响和成果都很不错。只可惜,一场意外中断了工作。我现在都记得,曹安堂在镇委大会上为镇妇联争取的时候的发言,他说,我们的个人职务可以中断,但革命工作不能中断。现在想来,曹安堂同志的思想水平还是很高的。对了,曹安堂最近表现怎么样,我看到你汇报的材料里面,把他和曹业生分到了一个互助组里,这合适吗?他们之间的矛盾解决了?”
话题突然赚到曹安堂的身上,这让苟大友感觉有些不好回答。
对于曹安堂这个人,他是知道的,不仅刚被组织上调派来,在曹县县委开会的那几天听人说起过,后来更是在牛记成这里清楚知道了其和曹业生之间的矛盾全过程。
但自从来了祝口村之后,苟大友没主动和曹安堂交流过。
一则是那种被停职的同志,苟大友自觉作为一名先进农村工作者不屑与之交流,二则是曹安堂的问题与他本身的工作没有任何关联,主动去了解不太合适。
现在牛记成问起来了,那他只能尽量找准合适的措辞。
“曹安堂这位同志还是可以的,虽然我与他接触不多,但是在全村人还休息的时候,他和他互助组里的人就早早起来干活了。说明这位同志在发展生产方面,起到了积极带头作用。”
听到这样的回答,牛记成很是欣喜的点点头。
“不错,这是我印象当中的曹安堂。之前我还担心他会心里有怨气,思想上带着解不开的结,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苟大友同志,这件事情我会如实上报到县里的,组织上正在考虑恢复曹安堂同志之前的工作职务,如果他和曹业生之间的矛盾得到了完美解决,那这件事情就是水到渠成。到时候不仅是曹安堂,就是镇委和县委,都要感谢苟大友同志你在这件事情上起到的积极推动作用。”
“不敢不敢,牛书记同志,其实我什么都没做。”
“哎,苟大友同志,你这就是过分谦虚了。”
牛记成还要说些什么,突然间,一声毛驴的嘶鸣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牛记成下意识刹车,单脚撑住地面,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苟大友也是随着一起停下来,目光转动过去。
就是这一眼,让两人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相当具有戏剧性的变化。
广阔的农田空荡荡,一头牛趴伏在阴凉地里面,两头驴围着个翻倒的水桶转圈,各种农具散落的到处都是。
那场面,最好的形容就是一个字,乱!
牛记成微微皱了下眉头,语气变得低沉许多。
“苟大友同志,这就是你和我说的,祝口村全村积极垦荒搞生产?”
“呀,这,这……”
苟大友整个脑子都是空白的。
他早晨用奖惩制度激励着全村人来干活了,那真是带着满心欢喜去镇上汇报工作的,牛记成主动要求一起来看看祝口村的工作成果,他也不觉得需要做准备,热火朝天干活的场面那都是真实的。
可现在呢。
人呢?
别说干活的了,那么多农具随便扔在地里,连个看着的人都没有,让他如何解释。
“呀,气死我了,我去找曹安猛,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苟大友骑上自行车就往村里冲。
牛记成急忙大喊:“苟大友同志,别急躁,天气炎热,乡亲们回家休息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苟大友哪还能听得进去他的话,即便是没有镇上的同志来视察,他自己回来看到这种场面也会气疯的。
两辆自行车加快速度往村里去。
越往前走,越觉得不对劲。
靠近村头的几家根本没有人,完全不像村民们干活累了,回家休息吃饭的样子。
反倒是某处有断断续续的呼喊声传来,顺着声音的来源过去,就能看到全村都围聚在一户人家的门前。
苟大友才不管那么多,张嘴便喊道:“都干什么呢?地里的活不用干了,全围在这看热闹啊?”
众人纷纷回头,看见苟大友之后,自觉就分开了一条向前通行的道路。
牛记成伸手拍拍苟大友的肩膀:“走,进去看看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