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溪小姐】
说话之人正是那宁溪小姐,她穿着一件白貂皮大衣,从暖轿中走出来。那日,我救人心切,根本没有细看,在皇宫时,因是晚上,也不敢太过张狂去看。今日在此,我方细细打量这位骄横的小姐,但见她双目如水,弯弯的眉毛,秀挺的鼻子,颊边微现梨涡,雪天里反射过来的光照在她的脸上,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一缕青丝从散落在腮下,凭添了一丝妩媚。我和宁博阳都很激动,连忙拱手施礼,而宁溪小姐却看也没看我们,我上前一步道:“属下锦衣卫总旗张英,奉命护送小姐来此。按大明律,不经守将允许,不得擅自出关!”
宁溪小姐看我一眼,道:“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本小姐出关,也需要兵部行文吗?这也不好使么?堂堂大明,真的是胆小怕事吗?”她的话,让那边的蒙古人听到,那白衣女子微微一笑,走了过来,道:“这位姑娘说得是,堂堂大明,天威遍布四海,太平日久,哪里有什么刀兵,何况蒙古和大明是友好邻邦,何必如此这般小心?传播出去未免让人笑话。”
宁溪小姐看她一眼,又看看那些蒙古人,道:“你们是什么人?”白衣女子淡然一笑,道:“我们是蒙古客商,我姓汪,叫我汪夫人好了,夫君叫巴图,常年走贸易的。往日通过本来很简单,不知道为何现在严加盘问起来,那货物多是茶叶和瓷器,真心不禁折腾。我看小姐天生丽质,雍容华贵,想必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因此冒昧请求小姐帮忙,让我们顺利通关吧。”
宁溪和汪夫人站在一起,俱是美人,宁溪正值年轻,又是皇亲国戚,可谓貌美如花,凝脂如雪,举手投足带着贵气,而汪夫人虽然看上去年长些,但皮肤白皙,眉宇间多了几许温婉,让人见了,情不自禁多了几分好感。而声音极为悦耳动听,更是让人魂不守舍。
许多人看了眼睛发直,我猜想宁溪一定会帮忙,宁溪却道:“这是大明的律例,他们检查也是理所应当。我们想出去,都是很难的。”汪夫人有些奇怪,随即一笑,道:“小姐既然想出关,何不一起说说?我见您身份尊贵,一句话的事情,也是稀松平常!”宁溪笑道:“不错,我是有些身份,若是强硬出关,只怕不好,我们暂时看看。如果检查顺利,大家便一起出关。”她的话,俨然一位遵纪守法的良民,我们不觉吃了一惊,往日传闻她很跋扈,不想今日如此通情达理。正说间,那骆驼上的包被士兵捅破,不少瓷器脱落下来,碎了许多。士兵们并不以为意,但几个蒙古汉子已经走了上来,嘴里说着话,面上的表情也是十分气愤,那位叫巴图的男子冲他们摆摆手,然后走过来,说着汉语道:“这些货物除了茶叶就是瓷器,确实怕摔。这里有通关文牒,我常年行走这里,还望官爷行个方便。”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来,领头的小头目推开他递过来的银票,道:“少来这一套,我们是按规矩办事。再来相扰,我们把你所有货物都拆包了。”
【居庸关】
巴图淡淡一笑,转过头去,目光看看那几位东厂的人,东厂中一位年长之人走过来,他四方大脸,面色红润,两眼有神,拱手道:“咱家是东厂刘公公手下林生,暂为提刑太监,奉刘公公之命护送这几位蒙古客商出关。刘公公临行前一再说明,国事为大,不准我们破坏这里的规矩,但今日大雪盈天,好不容易放了晴,时辰已是将晚,还望行个方便,送他们出关!”
那小头目似乎并不害怕东厂,大声道:“原是东厂公公,但我们确实按规矩办事,不敢轻易开关门。待检查合格,自然放行通过!”要知东厂势力虽然刚刚复起,但势头正盛,刘瑾的名望,非常人所能及,满朝文武尚且是不敢得罪他们的,这小头目却不卑不亢,让人好生佩服。
林生呵呵一笑,似乎不太相信,道:“刘瑾公公的话,你也敢违抗吗?”说着,右手去摸刀柄,“不是违抗,我们是按章办事。”小头目说话间,一摆手,十几个官兵围了上来,气氛一时紧张起来。林生看一眼,松开手,笑道:“好吧,既然这样,我们不为难你,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做为旁观者,已看出林生要动手,那小头目也是机警,迅速召集人过来。
“原是林公公,怠慢,怠慢了!”有人远远喊道,继而几匹快马赶来,马上之人看来和林生相熟,来到近前,翻身下马,拱手道:“林公公,好久未见!”
那人长得魁梧,一看就是一副将军打扮,林生看他一眼,回礼道:“原是何将军,确实好久未见。”
何将军用手指指小头目,道:“他们都是按章办事,郭总兵出城未归,临走留下的命令,他们不敢不执行。这样,既然是刘公公的客人,我来作保,带你们出关!”
我对小头目有几分敬佩,但这位何将军,瞬间便做了人情,小头目也是无可奈何,宁溪看我一眼,想必也是想出关,我刚待过去,葛总管已经先前一步过来,道:“我们跟着一起走!”。
眼见得巴图等人纷纷上马,赶着骆驼进关,林生等人也跟着走,那何将军似乎知道我们的身份,冲我们挥挥手,示意我们一起进关。众人大喜,重新上马,我和宁博阳骑马走在前面,跟着巴图慢慢便进了居庸关。
那居庸关乃是两山之间的隘口,地势险要,长城如龙,两翼展开,历来都是兵家重兵把守之地。而关内完全是兵营,虽然隔着内墙,但里面军士铿锵有力的声音,以及马匹的嘶鸣,让人顿时有种安全的感觉。一座真武庙矗立在侧,宁博阳笑道:“蒙古人再也没有成吉思汗时的勇猛,如今就靠骚扰度日了,有时觉得能够上战场杀他几个蒙古人,也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只是这般注重防护,有些没必要吧。”
他的声音不算小,我看到巴图和汪夫人互相看一眼,而附近的林生等人则回过头来,看看我们,眼神里多了几分恼怒,宁博阳吓了一跳,我让他回到队伍中间去,一行人慢慢便走了出来。
关外二十里,便是一马平川的开阔之地,阳光下,白雪皑皑,极为耀眼,一个人影都没有。呼啸的北风,让人瞬间有种苍凉之感。我真心不清楚,这侯爷府为何要出关,三辆暖车,十五个家丁,二十九名锦衣卫,再往前五十里,便是蒙古地界,虽然双边不再明着开战,但暗中较劲的事情还是很多很多,那个小王子据说很骁勇,一心想要夺回北京,重新拾起元朝的衣钵。
我回过头来,居庸关可谓雄关万丈,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那万里长城更是如同有力的臂膀,腾挪在群山之巅。我心中油然而生一股豪迈之气,想起几句唐诗来: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蒙古人是马上的战士,马术一流,大明靠的是壁垒和火器,昔日太祖皇帝、太宗皇帝大漠连伐,直捣王庭,大有汉代霍去病、卫青的铁血大旗的风范,只怕后世再难见到。特别是土木堡之战,大明的勇气渐渐消失,虽然北京保卫战获得了胜利,但重防守的观念却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