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起时,舞台仍暗。左边的门打开,教授的说话声。教授:来,我开灯啰。
舞台明亮起来。宽敞的英国式客厅。除左边外,右边深处也有门。中央正面有暖炉。墙上有书架,营造出书香气息。还有圆桌子,以及围绕的沙发。教授:走进数步来,进来吧。
景子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她一直凝视着空无一物的房间。景子:好漂亮的房间哪!教授:你知道吗?景子:嗯。虽然眼睛看不到,但凭气氛感觉出来。真的……好漂亮。
不知何故,景子的语调有点牵强。教授:来,沙发在这儿哪。景子:啊,等一下。出去一会,然后提著有猫的笼子进来,摆在地上,打开门扉。来,烟囱,出来吧。
黑猫慢吞吞也、十分谨慎也从笼子走出来。
“是福尔摩斯。”片山喃喃自语。
舞台相当有气派。令人想像不到是学生话剧。女主角“景子”,当然就是水口聪子。
突然,邦子低声说:“烟囱!”她用力捉住片山。
“痛!怎么啦?”
“叫烟囱……我想起啦。那是野田惠子养的黑猫的名字哦。”
“真的?”片山反问。
“嗯,烟囱不是hiney的意思么?当时觉得名字很有趣,所以记住了。”
片山的视线回到舞台上。福尔摩斯不,黑猫“烟囱”,在其中一张沙发躺下。
教授:边穿大衣边说我明天不能来,后天会想办法来一趟。景子:嗯老师。教授:什么事?景子:抱紧教授我相信老师。明知老师有太太也跟着你。为了老师,我把父母、家庭……一切都抛弃了。不要遗弃我!教授:笑着别担心那个。虽然我有妻子,但我爱的只是你一个。景子:我相信你,老师。教授:景子……平日适应这间房子吧。不然会很不方便的。景子:不会的!房间更亮了,她转了一个圈。我从来不曾如此幸福过。真的哦。教授:那就好,你累了吧。好好休息。景子:嗯,去师,好好保重。教授:有点不安保重什么?景子:没什么,只是说说罢了。教授:那我走了……
教授在景子的额头吻了一下,从左边的门走了出去。在关上的门前面,景子一直伫立不动。从外面传来车门关闭声,然后是引擎发动声。车声远去。景子的表情完全改变,她不安也穿过房间,悄然坐在沙发上。景子:抚着黑猫烟囱,你要永远留在我身边哦。
烟囱叫了。
“好巧妙哦。”片山喃语。
写那剧本的乃是竹林明。竹林明知道野田惠子的黑猫的名字。可是,她很肯定地告诉片山说她不知道它的名字,为什么?为何她要撒谎?
景子:我对老师没说真话。你感觉到吗?这房子令人不快。我一踏步进来时,全身都起鸡皮疙瘩哦。这是个被诅咒的地方别笑,真的这样感觉,仿佛空气中充满恶意和敌意似的。
景子站起来,摸索着在屋内走来走去。来到壁炉前,她伸手轻碰它的红砖,立刻畏怯地倒抽一口凉气。景子:何等冰冷难道这是壁炉?简直像冰一样。这么冷,光是烧火是不能溶化的。连丹田都冻僵啦。
景子回到沙发上,深深叹息。景子:虽然是老师费心机找到的房子,但这里怎样都住得不舒服啊可是,必须暂时忍耐一下。
风声徐徐提高。景子胆怯也抱着黑猫。景子:哪种声音呢?风声?抑或……简直像女人的哭声一样……
舞台外面传来敲门声。景子吓得差点跳起来。景子:啊有客人哪。这样子吓死人了。再有敲门声来啦!等一下。
景子从左边的门走出去。俄顷,她伴着一个好奇心似乎很强的中年主妇进来。景子:请。主妇:打搅啦。你还在忙着吧。打量室内变得好干净漂亮咧。景子:我去泡茶。主妇:不,不用客气。大家都是邻居嘛。景子:请多多指教。主妇:这样装修很不容易吧。花了多少钱呀?景子:不晓得……全部都是外子安排的。主妇:环顾室内哦。真了不起哪。你先生是做哪一行的?景子:嗄?呃他是教师。主妇:是教师呀,难怪这里有那么多书啦。景子:你知这以前住在这里的是什么人吗?主妇:不知道。因为已经空置了十年啦。景子:空置那么久了?主妇:你不晓得?那个介绍房子的什么也没说明吗?景子:有过什么?请告诉我。主妇:也好……不过,怕你想得太深刻……景子:毋须担心那个。请告诉我。连自己住的房子的往事都不知道的话,住不安宁的。主妇:那样的话……其实呀,这房子有很多……东西……出没哦。景子:什么东西?主妇:幽灵。景子呆了一阵,然后笑了,神经质的笑容。不是笑话啊!最后住在这里的太太是自杀死的。精神分裂症哪。景子:精神分裂症……主妇:对。听说每晚都有恐怖的事发生。她先生经常出差,很少回家的。然后,太太把一切告诉她先生,他只说她有了身孕的关系,常做梦啦什么的,并没有理会她。景子:她有身孕?
景子下意识地按着肚子。主妇发觉了。主妇:你也有了?景子:不,不是……那位太太走在哪儿自杀的?主妇:听说是这个房间。那边不是有壁炉吗?景子:那个壁炉?主妇:听传闻说,她把头伸进那里边,用火铲子的尖端刺进喉咙而死……你没事吧?
景子仿佛头晕似的站不稳。主妇伸手扶她,她逐渐回复平静。景子:不要紧,只是搬家令我很疲倦……主妇:是呀。打搅太久,不好意思。那么,有什么事的话,随时喊一声好了。
她站起来,景子送她从左边的门出去。回来时顺手关门。景子:好可怕!这房子里飘着沉重的、令人窒息的空气不是我的空想或心理作用啊!
她往沙发前行必须告诉老师才可以……老师一定什么也没听说的。如果知道的话,他不可能叫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她的手轻轻贴住肚皮我们的小孩要出世了,绝对不能住在这种房子里啊。
烟囱从沙发跳下,在景子脚畔缠着她。景子:啊,抱歉,忘了给你牛奶啦。
景子从右边的门出去了。很快又拿着器皿和牛奶瓶回来。景子:来,现在倒给你啦。器皿摆在地上,她倒牛奶。这样可以了。喝吧。
烟囱开始舔牛奶。景子拿了牛奶瓶走向右边的门时,突然,牛奶瓶“啪”也一声破了。景子惊呼,呆立在那儿。帷幕迅速落下。
“是那个!”片山呆然盯着舞台。
“你说牛奶瓶?”邦子问。
“对。看到吧?她什么也没做”
“很遗憾。那是水口学姐用手捏碎的哦。”
“可是牛奶瓶”
“从一开始就切破一点裂缝的。然后用手捏破它。我听说的。”
“怎么,是吗?”片山失望地叹息。
“不过,水口学姐了不起吧?”
“嗯,厉害。虽然我不太懂话剧。”
“那你懂什么?”
很激烈的问题。片山不答。邦子又问:“哎,阿义,上次如果没发生那件事的话,你会和我过夜吗?”
“怎会呢?”片山摇摇头。
“我就猜到。”邦子有点失望地说。
第二幕
幕升起。跟上次一样的房间。晚上,壁炉的火燃烧着。景子坐在沙发上,手指在点字书上疾走。烟囱蹲在她的脚畔。景子:突然烦躁也把书推开已经无法忍受啦!
她叫着站起来,立刻又后悔地重新坐好。桌上摆着水果盘、茶杯、碟子等。还有其他盛菜肴的空碟。景子:对不起,烟囱,吓到你了。可是,我有时就想呐喊一下,因我受不了啊。
景子摸索着抱起烟囱,放在腿上抚摸。景子:搬来一个礼拜了,老师一次也没来过。我知道他很忙……烟囱啊,像我这样眼睛看不见的人,凭声音却能了解一切哦。老师在电话里说“今晚我要留在学校工作”时,我听见背后有人的嘈杂声……那不是从学校打来的而且,如果是从学校打来的话,我从声音就知道啦干吗老师要对我说谎呢?
景子叹息着起身。景子:闷闷不乐也不是办法。我们自己吃饭吧。
时钟响了。一、二……景子竖耳数算。景子:啊,十二点啦!半夜了。赶快吃了东西去睡吧。
景子让烟囱回到沙发,往桌子走去。突然,灯光闪灭,房间暗下来。聚光灯集中照着景子。壁炉的红火在舞台上模模糊糊地浮现。景子:听见烟囱的叫声怎么啦?专注地感觉动静奇怪,好像……怎么啦?发生什么事?
激烈的叩门声。景子震惊地靠着沙发。景子:是谁?如此激烈开门声。又“彭”地关上。有人进来了……不,没什么人。可是我感觉到,有“东西”……
突然,碟子飞过景子的头顶,打中墙壁破了。景子:缩起身体是谁?干什么?
杯杯碟碟接二连三地掉在她的周围破碎了。景子抱头蹲下去。景子:不要!什么人救命呀!
舞台一片漆黑,壁炉的火也熄灭了。
片山呼一口气。杯碟飞天的效果的确很特出。当然,桌上的杯碟保持原样,乃是事先预备同类的东西,向水口聪子扔过去。然后趁黑暗期间,收拾桌上的杯碟……
“真的会有一、两只打中她哦,是不?”邦子压低声音说。
“是呀。她是很专业哪。”片山由衷敬佩。
在黑暗的舞台深处,响起福尔摩斯的叫声!那也是剧本里有的吗?片山突然有怪异的感觉。那个叫法……
平常听惯了福尔摩斯声音的片山明白了。那是它想对片山说什么时的声音。
它是说刚才杯和碟的事吧?丢茶杯的事,以及预备同类东西的事……
“是吗?搞不好……”片山喃喃自语。
“嗄?怎么啦?”邦子问。
本宫校长的茶杯,多了一块碎片。假设那是同类的别的茶杯的话呢?而它从空中飞来……
校长室有窗,虽然关着,但通风的小窗是开着的,假如那块碎片从那里飞进来,打破茶杯的话如何?渗在茶杯碎片里不知道吧。
“”字不是!那不是文字,而是表示形状。
由此类推,在讲堂时,关谷头顶上的灯之所以突然破裂的理由一样。不,那个情形是没必要使用同样的碎片的。在那一带掉了一粒小石子,谁也不会觉得怪异。
恐怕,在那道太平梯的情形也是……那人多半跟在片山后面,下到比那里高一层的地方,然后瞄准那盏“紧急出口”的灯一击。“”字形的东西,是弹珠。
真正的弹珠是用铁珠子,不是玩具,甚至能击落天空的鸟。打破茶杯是很简单的事,但,是谁干的?
为何把关谷叫去那间酒店?
当时,儿岛光枝叫片山“一小时以后回来”。因他睡着了的关系,关谷先到一步。换句话说,本来关谷是去片山和邦子两个所在的房间的。
即是说……那人所期待的,可能不是要关谷杀了片山,因为片山起码也是警视厅的刑警。
谁都不会期待刑警被一个高中生刺死吧。相反的却有可能。打电话通报说片山和水口聪子在酒店的人物,期待片山拘捕关谷。这样看比较合理。
可是片山打瞌睡的缘故,关谷先到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