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藤身上那件皱皱巴巴的旧夹克浮现在朽木眼前。
“总之是个连到这边来的火车票都买不起的穷律师。如果官司打赢了,他还能得到额外的报酬,因此他很可能在暗中拼命帮助汤本。”
朽木说了声谢谢就把电话挂了。他认为一谷不可能真心帮刑侦部和一班的忙,一谷只不过是为他自己和警务部着想。如果县警察本部被媒体批评,倒霉的首先就是一谷他们这些伺候本部部长和警务部部长的小喽啰们。
朽木转身离开了岛津家。岛津的老婆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为老公辞职感到遗憾,因为她有能力养活老公和孩子。朽木的目的没有达到,感到很失望。本来他是想让岛津的老婆帮助说服岛津继续留在县警察本部的。
但是,朽木胸中塞满了另一种更大的失望的乌云,使他愤怒至极,相比之下,刚才的失望都算不了什么了。
5分钟后,朽木来到了岛津的哥哥家。按响门铃过了一会儿,一个看上去像是岛津的哥哥的男人趿拉着凉鞋走了出来。朽木做过自我介绍之后,那人诚惶诚恐地向朽木鞠躬。
“这回我弟弟给您添大麻烦了,实在对不起。”从表情上看,岛津的哥哥什么都知道了。
“我听说他在您这里。”
“啊,在二楼……怎么说呢,好像得了神经官能症,不知道能不能见您……”
岛津都快40岁的人了,他哥哥还像护着小孩子似的。朽木觉得滑稽,更感到悲哀。
“10分钟就能谈完。”朽木叹了口气,擦着对方的身体走进玄关,脱了鞋就上二楼。
岛津大概听见了朽木在玄关跟他哥哥的对话,已经把被子叠好,恭恭敬敬地跪在榻榻米上等着朽木呢。
“早上好!”朽木先向岛津打招呼。
“……早……早上好……”
朽木在岛津面前盘腿坐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伸手就能摸到对方。
岛津虽然垂着头,但他那肿胀的脸依然很明显。
“你要辞职?”
“为什么要辞职?说!”
“……对不起,我实在干不下去了……”
重案一班的审讯官的负荷太重了,这个不说也能想得到,但就这一个理由
两人沉默的数秒之中,朽木的思考到达了某一个点。
昨天回到办公室之前给岛津打电话,岛津马上就接了。不是在医大附属医院看牙的岛津没有按照医院的规矩关掉手机电源,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去医院,正在某个地方等着朽木的电话呢。他已经预料到朽木去法庭旁听结束以后,马上就会给他打电话了。
“喂!你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汤本在法庭上会翻供?”
岛津的眼睛瞪得比平时大了两倍。
紧接着,没肿的那半边脸挨了朽木一记重拳。
岛津像个大虾似的退到房间一角,额头在榻榻米上蹭着:“对……对不起!”他的后背剧烈地起伏着,双手抱头失声痛哭,眼泪弄湿了榻榻米。
朽木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把胸中的怒火压下去,是需要时间的。
岛津终于开始说话了:“对不起……我……我被汤本那小子给耍了……”岛津说完抬起头来,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那天……也就是第35天,汤本总算招认了,我长吁了一口气,心想太好了,终于拿下了,这样我就有脸见一班的同事们了。可是……”
岛津的声音沙哑,嘴唇战抖着:“……两天以后的审讯中,关上录音机休息的时候,森隆弘上厕所去了,汤本奸笑着对我说,这下你完蛋了。”
朽木用沉默催促岛津说下去。
“我不懂他这话的意思。第三天也是,第四天也是,只要审讯室里剩下我和汤本,他肯定跟我说那句话。我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不告诉我。我逼问他,他不但不回答,还一个劲地奸笑。我……我心里渐渐觉得不安起来。”
岛津完全中了汤本的圈套,心中的不安一天天膨胀起来,逼问也变成了央求。“你想听吗?”汤本故意让岛津着急。最后,岛津居然向汤本鞠躬哀求起来。被捕之后的第42天,汤本满意地点点头,答应了岛津的请求,自信满满地说道:“告诉你吧,我有完整无缺的不在犯罪现场证明!”
“我一听,犹如五雷轰顶……”
审问报告已经交到了检察院,根来检察官也写好了同样内容的起诉书。更主要的是岛津已经身心疲惫,一点儿精神都没有了。一班审讯官的重任,软体动物一般想抓也抓不住的眼前的汤本,再加上上边也有人怀疑岛津作为一个审讯官的能力,岛津在层层重压之中,经过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让汤本坦白交代了,结果到了最后关头,供词被推翻,突然冒出来一个不在犯罪现场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