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下定决心,一旦回到真理山酒店,他就会向研讨会组织者郑重道别,然后打电话让妻子开车接走他。毕竟,研讨会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留恋的了。他已表现得很好,不必再出席。他们会回到大酒店,收拾行李,然后像罪犯一样逃往意大利。他们会在威尼斯呆上几天,然后经由里维埃拉返回法国。只要两人能单独沐浴在阳光下远航,他所遭受的痛苦就会从他的记忆中消失,就如同噩梦在白昼的明光下消散一般。此次离去意味着他终于与那些萦绕在他心头的鬼魅魍魉划清界限,并将其抛诸脑后。
皮埃尔还没来得及计划逃离这片是非之地,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令他乱了阵脚,也让他无暇顾及周日晚至周一所发生的一连串事件。其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转瞬即逝的梦魇,就像一块混乱的拼图,其散乱的部分之后将由亚瑟卡特吉尔伯特爵士拼接完成。
夜晚,当一阵细雨落在马焦雷湖上,在真理山郁郁葱葱的山坡形成了一层薄雾时,有人在霍尼格博士的小屋里验证了那重可能性,实施了一起不可能犯罪。
“霍尼格博士死了。”梅斯特说。
普罗科施用他那浓重的俄罗斯口音滑稽地补充了一句,语调严肃而悲伤:
“被人谋杀了。”
“被人捅死了,”梅斯特强调,“就在昨晚,在他的小屋里。”
皮埃尔依次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怀疑和玩味的表情。
“多大点事,那老头子。”他冷淡地说,“你在吃什么?”他开始转移话题,徒劳地向坐在吧台后面的侍者招手,后者没有注意到他。
“谁干的?”
“冷静点,”梅斯特说,“我们得先离开这儿。这里人山人海的,你甚至听不见自己说的话。”他在吧台上放了些零钱,将苏格兰威士忌一饮而尽。“我们到露台上去吧。”
他们离开时遇到了里皮。教授刚才下巴士时看到了各辆警车,并用意大利语与其中一名司机交谈过。
“好吧!事态不妙。”他引用了一句恰当的表述,跟着众人来到一张空桌子旁。
皮埃尔在阴凉处挑了一个座位。强烈的阳光使他心烦意乱。他觉得浑身难受,嘴里有股刺鼻的味道。
“我想喝杯咖啡,”他漫不经心地说。
普罗科施亲自去拿点心,里皮则点了一杯浓咖啡。梅斯特又喝下一口威士忌,因为身子太过靠后而从椅背上摔了下来。远处传来警笛声。
随后的一阵沉默被里皮打破:
“好了,朋友,告诉我们最新情况。怎么会这样?”
“我宁愿一开始就说出口,”梅斯特从口袋里掏出烟袋,和往常一样给自己卷了一支烟。“但我不想让你认为我了解整件事。我只能告诉你我亲眼目睹的。”
“太好了!”里皮热情地喊叫起来,想让他们放松心情。“这永远是讲故事的最佳方式:从自己的角度出发,但不遗漏任何细节。”
“是这样的,昨晚我待在酒吧里,喝了最后一杯威士忌后才回屋睡觉。当时一定是十一点出头吧,虽然我没有检查手表。在场的大概有十几个人:几个法国人,两三个瑞士人和一个喝的烂醉的西班牙人,一群人都在喝酒聊天。收音机里传来了好消息,于是有人建议开瓶香槟庆祝。西班牙人坚持要为佛朗哥干杯,但我们把他打发走了。我差点忘了,可爱的霍尼格夫人就坐在远处角落的一张桌子旁,旁边还有个跟屁虫一样的施塔勒,他们正直视着对方,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