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图卢兹坐火车不到一小时抵达卡尔卡松站,时间已近正午。革命节期间的卡尔卡松天气极佳,天晴得不见一丝的云,就算在南法,也鲜见这么好的夏季天气。去年,我在日落之后跟安托万一起去协和广场观赏了烟火。现场拥挤得让人呼吸都困难,可是为了避免被人流冲散,两只手掌紧紧互握,那温度和湿气,我还能真切地回忆起。“排外主义者的狂欢,到头来是。”安托万一如往常地,歪起他的薄嘴唇冷嘲热讽,可是当他抬头望向黑暗的夜空中四散飞溅的光束,脸上却是一副天真无邪的、孩子般的、平稳而陶醉的表情。
相比之下,现在这名把脸靠近车窗,无言地眺望着流逝的南法田园风景的青年又是怎样的呢?到底什么样的美丽事物,才能摄入这名青年的灵魂呢?散落整个天幕的,耀目而乱舞的火花,也不可能映照出这名青年昏暗的瞳孔底下的东西吧。“荒凉的、死寂的风景中的自由”,我想起了高中女教师对青年的形容。突然间,我激起一股隐隐作痛般的强烈愿望,我想进一步跟西蒙娜卢米埃谈话,想多了解她正在思考的东西。我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今晚,驱去见西蒙娜时,我也要跟着一起去。也许不知从何时起,我从那名平凡的女教师身上,感受到了唯一能跟驱的瞳孔深处那股可怕的黑暗相对抗的、超乎我想象的强大精神力量。
走下月台,再跨过到处冒出杂草的铁路,我们走出小小的车站,眼前是一条狭窄而荒凉的运河,当中蓄着停滞不动的绿色浊水。这里明明是车站前,运河的堤上却连铺路石都没有,土路上夏草繁茂,这种地方也流露出乡下小镇寂寞、慵懒的气息。
架在运河上的短桥上,一名长发女孩凭靠着铁栏杆,茫然地俯视着绿色、浑浊的水面。跟昨晚电话里约好的一样,吉赛尔已经在等着我们了。
“吉赛尔。”
听到我的叫声,女孩挥着手小跑着赶过来。
“等很久了?”
“不是,我也刚刚来。”
我们坐进吉赛尔停在车站旁空地里那可爱的黄色标志敞篷车。今晨较早时候,罗什福尔一家已经分别乘坐吉赛尔的车和罗什福尔的戴姆勒豪华轿车抵达了卡尔卡松。养马人旺德尔父子跟马一起,昨天就到卡尔卡松了。
“酒店已经约好了。不过,我们先去城堡吧。看完两点的化装游行之后,我再带你们去酒店。”
“其他人呢?”我问道。
“爸爸和妮可在酒店,西尔万老师在城堡,朱利安的姐姐西蒙娜到酒店来见他,之后两个人出了门,说是晚饭时会回来。”
“西蒙娜就一个人吗?”
“不是,她跟索讷神父一起来的。”
听吉赛尔这么一说,到头来,沃尔特费斯托谋杀案的全体关系者,又在今天,在卡尔卡松的革命节齐聚了。关于西尔万在图卢兹大学当学生时已经知道圣塞宁文献的存在这事,我在想要不要告诉吉赛尔,可是现阶段还是对吉赛尔也保密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