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就开到这里为止。不过,我说我要揭发夺去沃尔特费斯托、让诺迪埃、妮可罗什福尔、奥古斯特罗什福尔这四人性命的连续杀人凶手,却不是说笑,我是认真的。为什么妮可被杀的时候我会在蒙塞居尔的山顶上,为什么我跟吉赛尔要在昨天秘密地结婚,这些都将在待会儿我的叙述中渐渐水落石出。
“我觉得,娜迪亚莫格尔小姐的推理,还有让保罗巴尔比斯警司的推理都有着各自的魅力。可是,你们的推理中都有着重大的缺陷。对第二起凶案,让诺迪埃谋杀案的实行方法,你们都还是一张白纸的状态。知道吗,要是让诺迪埃不是自杀的,那这就是一起密室杀人案了。你们俩面对卡尔卡松城堡的塔内发生的这场密室杀人案,都完全没有进行过任何的解明。”
朱利安的话戳中了我的痛处。我虽然在意这一点,可是经过南法旅行,西尔万是凶手的印象实在变得过于明悉,使得谋杀诺迪埃的方法这一谜团不知不觉间被我塞到了脑海的一隅。朱利安用沉着坚定的口吻说了下去,就像学者授课时的口吻。
“对诺迪埃谋杀之谜的轻视,出于这一连串推理均含着的、更具本质性的、根源上的缺陷。你们的出发点首先就已经错了。为什么凶手要用四骑士这么一个老掉牙的签名发来恐吓信,对事件做出预告?第一起杀人案里面,吉赛尔的白马被杀死,一个大概是清洁派遗物的、雕刻着约翰和耶稣的石球被用作了凶器,而且还遵照圣经里的记载,启示录的第一名骑士手持弓箭登场,在被害者的尸体上郑重其事地用弩射入了一箭。第二起杀人案有罗什福尔的红马和留在现场的剑。第三起杀人案是妮可的马和古董秤。最后一起杀人案里,是用灰色油漆泼洒过的小马。每次事件都染上了神秘的色彩。
“可是我们来看被害者,最初的死者沃尔特费斯托,是曾在战时利用德国占领军的权力探索过清洁派藏宝的人。第二名死者让诺迪埃心醉于寻宝,这半年一直在蒙塞居尔一带掘来掘去,这是众所周知的了。第四名死者罗什福尔决心从正面继承罗马教会、绝对王权波旁王朝、第三帝国等断断续续的当权者的探索,而且他跟势单力薄的诺迪埃不同,在这一刻,他才是最危险的宝藏的搜索者。”
“可是,还有第三名被害者妮可,妮可你怎么解释?”让保罗狐疑地眯起了眼。
“他是罗什福尔的妻子,还是对清洁派的藏宝来说,跟罗什福尔的财力有着同等危险性的头脑的所有者,查理西尔万的恋人。无论她是受哪一方的牵连而死都不足为奇,或许在凶手的计划之中,第三个目标本不是妮可,而是西尔万。”
每当朱利安用到“凶手”这个词时,我都会心头一惊,环视当场。
要是朱利安这充满自信的发言并不是延缓自己被捕时刻的缓兵之计,要是朱利安确信在最后他真的能指责出另一个人作为真凶的话,那到底会是谁呢?除去四名死者、西尔万以及朱利安本身,事件关系者之中残存的只有索讷神父、吉赛尔,还有现在躺在医院里奄奄一息的西蒙娜这三人了。朱利安的告发必定是针对这三人之中的一人而进行的。吉赛尔是我的朋友,这自不待言,索讷神父有着深沉的人格魅力,至于西蒙娜,我感觉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她能成为我一名难得的年长的友人,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让他们中的任一人背负杀人凶手的污名。那么,这一切都只是朱利安的虚张声势吗?然而,朱利安已经散发出游刃有余的、能震慑全场的气势,继续说了下去。
“我想说的,是这么一个意思。埃斯克拉芒庄的连续杀人,是完美地遵照最初那封恐吓信的预告而进行的。任何一个拥有逻辑思考能力的头脑,都能断定,凶手就算不是所谓的守护清洁派秘宝的龙,就算不是幻想中的动物,也会是心中有着类似使命感的狂信者。可是,这一逻辑归纳之中仅有一处问题。要是这次事件发生在七百年前,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坚信这一结论吧,可是,跟七百年前不同的是,由清洁派的信仰之中诞生的暗杀者的秘密组织,在这个二十世纪的现代是不可能存在的。至少我很清楚,在这个埃斯克拉芒庄的关系者之中,没有这么一个兴趣奇特之人。这么一来,面对凶手撒下的所有不吉的象征,我们就不得不完全逆向地看待其意义。从四匹马的尸骸开始,弓箭、剑、秤、石球等破烂玩意儿,都是象征着清洁派的信仰,都表示着这些凶案是清洁派的信徒所犯下的要把这一结论完全逆转。这些象征不是要表现什么,而是为了掩盖什么。莫格尔小姐和巴尔比斯警司的根本性错误,就是没有正确解读覆盖本案始终的这一暗号,并以此作为推理的大前提、思考的出发点。结果就是陷入各种荒诞的迷失状态,无法避免逻辑的迷走,让我、西尔万、妮可等大量可怜人蒙受不白之冤。在我所知的范围内,在为数不少的公认、非公认侦探之中,只有东洋的名侦探矢吹先生反复提醒众人,要注意点缀在事件当中的启示录风味的象征群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