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火长在一旁有些羡慕地看着少年小校,对于这种从泰西传来的测算什么纬度的方法,他有些抵触,因为有了测算纬度的方法,他们家传的牵星术就没有用了。牵星术其实也是在用模糊地估算纬度定位,比起象限仪直接把纬度测算精确到分,就差得太远了,所以这种航海用象限仪一出,牵星术的价值就大打折扣。
而他已经老了,许多泰西传来的新东西他学不会。
沈总兵带来的新事物中,唯一让这个老火长感到满意的,只有沈总兵手里的海图,那海图可比登莱水师手上的海图精准多了。在登莱到辽南这一块海上有着许多小岛的地方,靠地文信息配合象限仪定位更是准确得让人感到惊讶。
最让这位老火长感到心思复杂的是,沈总兵居然强制要求他们带徒弟,打破了手艺代代相传的老规矩。
他们这些人对总兵强制要求他们带教徒弟很不满,一开始甚至很抵触,搞起了非暴力不合作,不过在第一月考核成绩出来后,带徒弟带得好的那位拿到了高达到3两银子的奖金之后,所有人都非常自觉地彻底服从了沈总兵。
不止是航海业,大明各行各业的许多工匠,现在都有严重的敝帚自珍习惯,手艺往往是代代相传,收徒也多有严格的数量限制。这种封建的师徒相传关系,在某些领域无疑是有其合理性的,毕竟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的事,在一个购买力极度低下市场规模不大的地方,可能性是很大的。
对于这样的现状,朱皇帝当然是不可能容忍的。解决的办法他也多的是,带徒弟给高额的绩效奖励,外加权力直接碾压,目前还没有哪个手艺人能扛得住。
接来下的行程,沈有容很快又命令船员开始测算航速。
水手们用一根绳子拴上木桶,并在绳子上系上相同距离的绳节。当船只行驶时,把木桶从船尾抛下然后数绳子节,用沙漏计时,在单位时间内有多少个绳节出去了,就算多少节航速。
“回沈总兵,航速4节。”
节这个单位,以及这种测算航速的方法,也是朱皇帝强制推广的。
原本大明测算航速的方法是用一片木板,由专人在船头扔下海,然后这个人就用一个固定的速度往船尾走。当木片和人同时到船尾时,就能算出一个固定的船速,具体是多少和这个人走路的快慢有关,每个测量人都不同。这个方法的历史非常古老,三国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出现,到现在也没有多少变化。
对于朱皇帝把一个时辰分割成两个小时,测算航速的方法和度量单位完全向泰西靠拢,沈有容一开始是有些抵触的。只不过,反复对比过一段时间之后,沈有容就把大明的老方法抛弃了,用绳结也测不出精确值,但比用传统的办法还是强那么一点。
皇帝赐下的东西,让沈有容感到最为惊奇的则是海图本身和上面标注的洋流信息。
朱皇帝给他的海图是外星大佬直接用卫星拍出来的照片打印出来的,精度完全是现代水平的,当然能让他感到惊讶。
对于洋流方面的知识,沈有容到现在还不是完全理解,对于海风推动这个因素,他能理解,但对海水分布密度差这种因素,他就有点抓瞎。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认识到洋流对海上航行的影响,这一段时间在渤海湾和辽南地区实验过一阵之后,让他确信了洋流的存在。他最近已经开始认识到,在差不多大的风力和风向条件下,洋流经过的区域和没有洋流的区域,海船的航速对比是非常明显的。
这些日子,借助新的海图上标注的洋流信息和象限仪,沈有容很快摸索出了一条直航辽南用时更短的航线。比起以前沿着岛链慢慢行驶,无疑是快得多。
在朱皇帝的计划中,沈有容手下的这个航海学校,在不久之后是要搬去东江镇的,到了那里,他就可以更加不受掣肘地扩大招生规模,为大明赶上大航海时代的末班车打下坚实的基础。
通过这段时间的考察,朱皇帝已经确定,这位沈老将军是有足够的忠诚度,也是个比较纯粹的军人,决定在不久后任命他为第一任东江镇总兵。
对于这样一位纯粹的军人大半生都不得志,他是感到很可惜的,也很希望这位老爷子,在走之前能为国家立下更大的功劳,让他的军旅生涯能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